陆相挽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已经惊醒。她能猜到大概是窗帘被微微拉开发出的声音。周围一片漆黑,陆相挽没有睡觉时床头开盏夜灯的习惯,她睁着眼睛细听,可能是有人翻窗进来,差不多一分钟之后,有格外轻的脚步声在朝她的床边走近。
“谁?”
她坐起来。
是薄时漠正举着枪从黑暗里走进来。
窗户没有关上,微微照进来的月光只能够大致看见来人的身形。
陆相挽开了床头灯。
她立马看清楚了来人,就是薄时漠。他手里还拿着对准她的枪。
“你要干什么?”
“好久不见,凌太太。”
凌太太——
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她。
“我不是什么凌太太。”
她自个哼笑。不是为了不死所以解释,只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仅此而已。
薄时漠咧着唇已经走近,他眼里深邃冷峻,丝毫没有春情和波纹,僵硬如同石头。他的枪口顺着她的脸颊慢慢从下巴到额角,最后就抵在她的眉间,陆相挽不欲说什么,她闭上眼睛等死。
薄时漠还以为她会下跪求饶,只要不死,她什么都会应允。
“呵。”
薄时漠的枪口抵着她的眉间不动,眼里松了缰绳,他气笑。他上下细细打量她这两个月的变化,脸颊更瘦削了些。陆相挽只感应到眉间抵着的枪口份量没变,她不想睁着眼睛死,老人说那是死不瞑目。她静静等着。
结果等来的是薄时漠把她打晕。
再醒过来,就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这是哪?”
床很大,但是家具摆设,和装修风格都很老旧。她往地上看,怎么地上全是酒瓶子。满屋子都是烈酒混着香烟的臭味。
“北城。”
薄时漠从门口进来。
陆相挽的眸子从地上抬起顺着声音去看向门口。
“拜你所赐,挽楼的顶楼已经被烧毁了。”
“现在你只能住在这。”
她又一次落在了薄时漠手里。
“把我掳来掳去有意思吗?”
他手里端了半杯葡萄酒,轻轻放在茶几上,坐姿很豪横,小腿搭在大腿上,两指夹着烟,手臂搭在檀木扶手上,身体往后靠,两人都坐着分明差不多高,他眼里却一副俯视的姿态。
“没意思。”
“可我见不得你做凌夏浔的女人。”
他笑。
得意洋洋的样子多恶心。
陆相挽没心情和他废话,她看见门没关,爬起来往门口去,可白一就站在门口。两人对视,陆相挽知道自己出不去。她只能转身看着薄时漠。
“我要回去。”
薄时漠口中缓缓吐出来白烟。
“你回不去。”
他将烟在烟灰缸里用力碾灭。
陆相挽是越发看不懂他了,明明可以杀死她。非要捉进牢子里抚摸她的羽毛,一点点驯服。驯服之后,挣扎着再被他杀死。这有意思吗?还是只是他的癖好而已。
“薄时漠,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陆相挽毫无耐心。
可他不说话。
他低头不看她。
陆相挽才朝他走近两步要个解释,他突然站起来。陆相挽的眼神随他动,从俯视,平视,到仰视。他走近她眼前,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抚摸她的脸颊。陆相挽抗拒,他就干脆利落将她的两只手都摁在背后。大拇指用力摁压在她的唇上,细细去摸她的脸颊和下颚。
“我也不知道。”
“我就是发了疯地想你,一想到你曾经躺在别人的身下,我已经恨不得杀了你。”
他猛地捏着她的下巴抬高。
他低头要亲,她转过头躲开他的手,再转回头狠狠瞪着他。
“那你就杀了我。”
薄时漠哼笑。他伸手去握着她的脖子,触感这么细软,好似他轻轻一扼就断了。他的大拇指上下抚摸她的脖颈,突然握着她的脖子拉近她,她的额头贴在他的唇角。
“我不会。”
“我要你眼睁睁看着凌夏浔死,为了你和他的野种匍匐在我的脚下,求我原谅你,再要你。”
“我没有生他的孩子。”
陆相挽从他手中挣扎开,用力推开他。
到底要她再说几遍。
薄时漠不信。
“那你告诉我,她是谁的孩子?!”
如果薄时漠知道那也是他的孩子,难不成她要舍弃三个孩子逃跑吗?她只有星星是独属于她的。如果薄时漠知道,她一定争不过薄时漠。
“你别动她,你会后悔的。”
薄时漠能感觉到陆相挽在抖。
“你放心,她还在凌夏浔手里。”
他上前用力气抱紧她,陆相挽的颤被他制住。他去轻轻抚摸她的脑袋,顺着凌乱的长发由上至下轻轻抚摸。等陆相挽安静下来,他牵着她的手,在茶几前坐下。
“陪我喝杯酒。”
“我不喝。”
薄时漠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他知道她在左顾右盼寻找出路,气得手里用力扼紧了瓶身,趁她不备就偏过身掐捏着她的脸颊给她灌酒。陆相挽果不其然呛住,她捂着喉咙不断咳嗽直到脸红。薄时漠盯着她的脸看你,好像突然就回到了,他第一次用薄时漠这个身份和她见面的那个晚上。
陆相挽气的眼眶通红,可是薄时漠动情了。
她顺了气息,转身要怒骂薄时漠,薄时漠强行一步将她压下强吻。他掐着她的脖子扼住她,任凭她的手在他胸口推搡,他爱这个吻且早早就沉迷其中。他使劲压着陆相挽的唇,闻她身上的气息。除了她的唇,他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要,情到深处,他用力咬了陆相挽的唇。
血腥味和吃痛一起发作。
薄时漠被陆相挽打了个巴掌推开。
“疯子!”
她被薄时漠扼着脖子还躺在他身下。
“你明知道我爱你,你这么造作我,你凭什么?!”
他在吼。薄时漠眼里红得像是刚刚吃了人,全是血的投射。他的眼眶竟然也会颤,连同握着陆相挽脖子的手加了三成力气。他可知道他在说什么,造作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相挽慢慢弯起嘴角,一次两次不得,她的唇颤颤巍巍的,上面还有薄时漠咬出来的血,凝成一滴血珠子因为陆相挽哈哈大笑,极快速从她的嘴角流下,留下血痕。陆相挽伸手去扒扯他的手,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加重他掐着自己的力气,不是要掐死她吗?她帮他啊。
“爱我?你三番四次要杀我,你就管这叫做爱吗?”
薄时漠猩红的眼睛往下看向握着陆相挽脖子的手,他眼里的热瞬间全散了,见鬼似的抽回掐住陆相挽脖子的手。他拉着他的肩膀将她扶起来,轻轻抱在他的怀里。拍拍她的背,哄着。
“那什么叫做爱?”
“你告诉我。”
“你教教我爱是什么好不好?”
薄时漠抱着她抽噎。他在哭。陆相挽麻木被他抱着。什么也不说。他松开她,看着陆相挽的眼睛,轻轻牵起她的手,用她的指尖给自己擦眼泪,他可以假装真的是陆相挽在由衷给他拭泪。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去摸他的脸。
“你瞧,你又不教我。”
他在乞求哀怜。
“别和凌夏浔在一起,好不好。”
陆相挽将手抽开站起来,背对着薄时漠站着。
“别发酒疯了。是你要离婚的,你现在怪我和凌夏浔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他不知道,她离婚之后真的会找别人的。
“我那时候失忆了。”
“够了。”
说来说去永远都只有这一个借口。失忆所以呢,她就要无条件全部原谅吗?就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其他人全是石头,不知死活,不知生痛,是不是。
陆相挽再也不想听见他说这句话。
“别再拿失忆当做借口。”
“我说过了,枪杀逼婚,囚禁强奸。这些全是你自愿选择附加给我的,薄时漠。所以,别拿你爱我做借口,我没有那么好命。”
他着急解释脚上往前一步。
陆相挽连忙也往后退一步。
他的手僵在那,隔了两秒还是去牵住陆相挽的手。
“就不能,当这些全部都过去了。”
“我也是局势所逼,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你也会这么选的。”
“我不会。”
陆相挽用力甩开他的手。她看他的眼神都麻木了,他就是不知悔改。
有什么立场会比她现在还难。说到底还是杀人不眨眼而已,无论是谁,只要能做他的垫脚石,他都会愿意。
“不论凌夏浔怎么逼迫我,我从没有动过要杀你的心思。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
“你放过我吧。如果下次,你又有非杀我不可的理由。运气不会一直站在我这边,或者明天,我就会死在你手上。”
陆相挽求生。
薄时漠求死。
那,不原谅。
就不原谅好了。
薄时漠不强求。只要陆相挽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就行。
“没关系。”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
他立马转身出去。
只留下陆相玩一个人站在这,情不自主流下一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