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国公去往京畿这些时日,见了不少老友,结果如他所想的一样,对尉迟雎的事情一概不谈。这些往日和善友好的老友,比他更明白这舍弃二字的重要性。无奈之下,荆国公只好入宫面见长孙太后。
长孙太后本想拒而不见,可思来想去后,觉得荆国公毕竟是先帝旧臣,家中发生此等大事,心中难免有少许怜悯之意。
“老臣尉迟宝见过太后,太后福寿金安!”
长孙太后危坐于凤榻之上,手掐凤眼菩提佛珠,此凤眼菩提佛珠共计一千零八十颗,乃是昔年汉唐太宗高宗年间三藏法师玄奘所赠之物。
“免礼,赐座!”
尉迟宝入座之后,长孙太后首先发话,“荆国公,你也算我朝老臣啦。今儿,咱们就有话直说了吧。”
尉迟宝自己还未说出口,长孙太后便率先说出,尉迟宝心中虽有叹息,却依然恭敬地说出了自己所来的目的。
二人相谈半个时辰后,长孙太后感叹道,“想当年英国公,魏国公,镇南公还有你,都是辅佐先帝的肱股之臣,如今只剩你一人!世间烟雨如浮华,终究不过是了了空尘。”
长孙太后这些年潜修佛法,隐世于朝外忘却世俗纷争,尉迟宝自认不如长孙太后这般放得下,毕竟掌握这汉唐江山的是她的嫡出子嗣,而不是庶出之脉。
“老臣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人老了总归不忍,才让犬子犯下此等大祸。不瞒太后,老臣此次入京畿,愿以身家功勋换我尉迟家后半生安稳。”
“荆国公你既然明白,又何必要来告知本宫呢?你莫不是认为本宫这整日只知吃斋念佛的老人家的一句话,能让陛下收回成命?”
尉迟宝起座跪在地上,正色道,“陛下生性纯良,厚德孝恭,老臣实在找不到他人,不得已才求太后。”
“起来吧,荆国公,若是本宫能帮你,必会出手相助。若是帮不了,还望荆国公勿挂于心!”
“老臣多谢太后恩念。”
荆国公入宫面见太后之事,李旻自然知晓,所以才无人阻挡他入宫。因为李旻从一开始就希望尉迟宝去找太后,只有在太后面前,这个荆国公才会拿出自己的诚意和底线。
处理完奏章的李旻,起身走出御书房,房外虽寒却并不刺骨。大监孙柯拿来披风给李旻披上,跟在李旻身后顺着殿外回廊闲逛。李旻边走边活动筋骨后神清气爽,方才的疲惫感一扫而去。
大监孙柯低声道,“陛下,齐王求见!”
李旻停下脚步,说道,“让他来御书房暖阁来找朕!”
“是!”
御书房暖阁的卧榻之上,李旻盘腿而坐,左手拿着西域记的卷一。李敖进入躬身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
李旻继续翻阅西域记,挥了挥右手,“起来吧!坐!”
见李旻看的是西域记,李敖反倒是有些好奇,“父皇,今儿怎么看起西域记来了?难不成西域那边发生了什么?”
李旻放下手中书籍,看向眼前的李敖,自从进入御林军之后,这心思也越发的成熟起来。自己故意试探,没想到他却猜到了。要是放在以前,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什么!只是前些时日去了趟洪福寺!见到三藏大师遗像,想起他这本西域记。闲来无事,取来看看。倒是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李敖原本那些准备好的措辞,在见到李旻之时,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只能选择如实相告。
“儿臣想请父皇赐婚!”
李旻略微一愣,随即笑道,“赐婚?你这是看中了哪家闺秀啊?”
“儿臣在卧龙书院时认识,曾跟父皇提起过的那个,而且父皇曾见过…”李敖说话声越来越小,生怕自己再说下去,引来的将是龙颜大怒。李敖低头等待着李旻的怒火,却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只听到李旻有些疲惫的声音,“眼下是什么时局你可知道?倘若是你想明白之后才来找的朕?朕便准许!假如是一时冲动,你便立刻给朕滚回御林营!”
李敖想了片刻后,行大礼道,“回父皇,儿臣是想明白了才来的!还望父皇恩准!”
李旻伸出右手,孙柯走上前搀扶起李旻,李旻走之前留下一句话,“敖儿啊!朕只希望你将来,不会为此时的儿女情长后悔!”
尉迟家之事还未有结果,齐王李敖迎娶尉迟雎养女吴宁素之便从礼部传出,众臣听闻还是陛下亲自宣的礼部尚书进宫讨论此事。一时间安京传言四起,尤其是在大理寺丞狄英押解尉迟雎返回安京,谁也猜不透李旻究竟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消息传到襄樊之时,李玄晟更是对李敖的行为举止感到不能理解。李敖这是宁要美人不要江山,没看出来自己这位王兄还是个痴情种子。荆国公果然有两把刷子,不但把一盘死棋变成了活棋,还保住了尉迟家的将来。只是在叶秋烽的眼中,这不过是尉迟家苟延残喘的卑劣手段。荆国公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他要保住的只是自己而不是尉迟家本身。
南宫献为李玄晟分析道,“依我看,尉迟宝是想让自己善始善终,为此他不得不接受陛下提出的所有条件!至于齐王,我让人查过,这吴宁素曾在卧龙书院读过书,跟齐王算是青梅竹马。只是碍于吴宁素的身份,齐王始终未曾提起过!”
李玄晟好奇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南宫献有些尴尬地说道,“他是吴家少家主与尉迟宝小女儿的私生女!当年二人相识结缘,因荆国公看不上那放浪少家主的风流之事,拒绝这门亲事,谁曾想这尉迟宝的小女儿不听劝,最终跟吴家少家主好上了,生米煮成熟饭只能同意!世子您想啊,尉迟宝小女子曾是尉迟宝的掌上明珠,霸道的狠!把吴家少家主管教的跟孙子一般,吴家少家主一气之下休了她!尉迟宝小女儿性子刚烈受不了打击便投湖自尽!说起来,倒算是个可怜人!”
李玄晟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摸索着下巴说道,“我看齐王兄这一步怕是将自己彻底推出京畿的圈子!那东宫之位怕是也与他无缘了!”
南宫献附和道,“是啊!冉冉升起的新星还未闪耀,便陨落下去!确实是有些让人感到可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