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彻夜难眠心不安
太太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不相信的眼光看着文将军，文将军略作斟酌，十分郑重地说道，“乔夫人，这事情如此重大，文某就是再糊涂，也万不敢拿这事情开玩笑的。三小姐的确没有了。”
“文将军不用过于难过，怪只怪我们三丫头的福薄，没有办法陪你到白头了。”太太深深叹了口气，乔珊秀已经走了，犯不着为了这事情再将文将军得罪了。“将军且同我说说，三丫头到底是如何去的。”
文将军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也怪我不好，我这两个月一直在边疆驻守，根本就没有机会回家，只听说家里给我置办了这门亲事。好不容易等到前方的战事完结，就回了家，同三小姐圆房，她是很漂亮很特别的女人，我十分喜欢，这心中喜欢，所以就在她的闺房多待了两日，哪想得惹了颖儿不高兴，斥骂了三小姐几句，说她是狐狸精，三小姐也真是刚烈的女人，竟然因为这事情郁郁寡欢，最后三尺白绫了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文将军一边说，一边微微摇头，“乔夫人，这都怪我管教无妨，只可惜颖儿是大司马的女儿，我也没有办法斥责她，请你不要介意。我现在已经将三小姐送了回来，我希望你们可以迎一下她。”
太太摇头，见得文将军的表情也有些戚戚然，“将军，不要难过了，这事情要怪就怪我平时太宠着这丫头了，不过是点小委屈就寻死觅活的，这世界上过不去的坎太多太多，如果每一个人都想到死的话，这世界上还有几个人能够活着。”太太虽然在心中心疼乔珊秀的突然离开，但又清楚得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三小姐的事情，而迁怒于文将军。
听得太太如此说，文将军心中也好受了不少，于是向太太拱了拱手，然后说自己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希望太太可以将三小姐的葬礼办好，他到时候一定带着府上的众人来吊唁。太太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推辞，乔珊秀是嫁出去的女儿，按理来说就已经是文将军的人了，丧事也应该由他来主办，但是文将军想着自己没有经验，所以就将三小姐送了过来，让太太帮忙办了，这事情虽然少见，但还是合情合理。
送走文将军，面对美食，所有人都没有了吃饭的兴致。太太将竹筷放下，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三丫头还在外面挨饿，如意，你去把她迎进来吧。七丫头、九丫头，你们到时候帮三丫头画个妆，明天我们就漂漂亮亮地送她到另外一个世界。”
乔玖秀点头，这是京城的传统，如果出嫁的姐姐死了，那么死后的殡相一定要让妹妹来画，让她可以漂漂亮亮地去另外一个世界，本来这事情应该让乔琉秀来做的，不过她现在做了乔府的嫡女，身份不一样了，有些事情也不方便让她来做了。乔玖秀和乔琪秀都点了点头，起身跟在如意身后出了正厅。
“七姐，你哭了？”乔玖秀叹了口气，发现乔琪秀的眼眶竟然红了。乔琪秀微微摇头，她感慨乔珊秀竟然这样就去了，同时也感慨子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她多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然后乔玖秀为自己画了妆容，放在同样冰冷的棺木里，再尘归尘，土归土。这一生，便就这样完了。
“九妹。”她的声音已经有了些哽咽，有对未知的恐惧和对乔珊秀的怜惜，“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了，你帮我化妆的时候，能吧我画得漂亮一点吗？”
她本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跌落在地上，打在乔玖秀的心上，她只觉得好疼好疼。她想要安慰她一番，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这或许就是命，残酷，而无力选择的命运。
如意回头看了两位小姐一眼，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小姐看上去锦衣玉食，可实际上却有各种各样的烦恼，相互争斗不说，还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决定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
三人终于走到了门口，那顶带着百花的轿子就安静地停在门边，几个侍卫将它抬了进去，最后停到了乔珊秀以前住着的院子里。两个丫鬟走了过来，扶着她进了房，然后将她放倒在了床上。
乔珊秀安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上已经有了些死灰，应该死去有些时间了。脖子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瘀痕，应该是上吊的时候弄伤的。她的唇角还有些瘀红，看样子应该被人打过。乔玖秀轻轻叹了口气，让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只剩了她和乔琪秀两人，“七姐，我们给三姐换身衣服吧。”
乔琪秀点头，打开一旁的衣橱，细心挑选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裙，“我记得三姐以前最喜欢这条裙子了，说什么时候有空就自己按照这上面的花色和样式再做一条，然后整个夏天都这样穿着。”
乔玖秀苦笑着点头，那的确是三姐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她喜欢得都不愿意脱下来，所以总念叨着要多做几件一模一样的，穿在身上也可以舒服一点。她以前也曾经笑过，说三姐这样未免是有些作了。不过现在她终于可以永远都不脱下了，而且没有人会说什么了。
帮忙将乔珊秀的衣服换下，才发现她的手臂上，大腿上和身上，都是各种各样的瘀伤，有的是被鞭子打伤的，有的是棍子，有的是鸡毛掸子，有的是新伤，有的是旧伤，但每一处都让人觉得是触目惊心，让人很是心疼。乔琪秀轻轻叹了口气，三姐在文将军府上的遭遇，她已经可以想象了，怕是三天一顿小打，五天一顿大打，而且她根本就不敢将这事情说出去，每每就孩只能忍着受着，最后忍受不住了，也只能用非常极端简单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乔玖秀觉得自己的眼睛是彻底湿润了，轻轻叹了口气，“七姐，三姐真的好可怜。”
如果说她以前对乔珊秀还有成见，觉得她和乔琉秀一起欺负自己，让她经常深陷麻烦当中。那么现在，她对她，已经彻底释怀了。
人死如灯灭，过去的很多东西，都会随着人的离去而忘记，很多时候，我们感慨一个人的突然离去，会流泪会哭泣，却不是为了看那个人，是因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影子。人这一生其实太无趣了，无论如何轰轰烈烈的开始，轰轰烈烈的结束，最后都只会是尘归尘，土归土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终于为乔珊秀将衣服换好了，乔玖秀吐了口气，缓缓起身，这才发现她的手里拽着一张绣帕，分明就是自己之前送给她的那张，于是将它取了出来，乔珊秀在绣帕的空白处绣了一首诗，“昔年深闺期望嫁，今日才知太辛苦。若能感知谋来世，不愿富贵愿真心。”
乔玖秀叹了口气，这首闺怨诗，读上去竟然是如此的凄楚，竟似有血有泪一般。乔琪秀也叹了口气，将绣帕重新放回乔珊秀的手中，微微摇头，“我听他们说，这辈子没有实现的梦想，只要写在绣帕上，握在手上，下辈子就一定会如愿。”
这句话，他们没有说过，乔琪秀就权当是自我安慰了。乔玖秀也没有说话，望着乔珊秀安静地睡颜，轻轻吐了口气，“起码三姐走的时候，是这般安静。”
乔琪秀点头，出去让如意进来，这化妆的时候，还需要她在现场，有些话，还需要她这个外人来说。如意虽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过刚刚已经像巧玉打听清楚了，这等会化妆的时候要注意哪些事情要说哪些话才好。
“如意，你开始吧。”乔玖秀轻轻出了口气，最后看了乔珊秀一眼。如意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得让人有想哭的冲动，她微微扬了扬头，仿佛只要一低头，就会有液体从里面流出一般。乔珊秀以前在乔府的时候，对她还算照顾，现在这人突然就去了，她难免有些接受不了。人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会疼，也会流泪。
“为三小姐上妆。”如意轻轻开口，声音中带着哽咽。乔玖秀和乔琪秀相视一望，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手，微微有些颤抖，眼，微微有些红肿，心，微微有些疼痛。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去了，那么会是谁为自己画上妆容呢？然后漂漂亮亮地去另外一个世界报道。泪，终究是忍不住了，一滴滴，跌落了下来。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