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喇叭。
站在缘来饭店大门口,身前是灯火辉煌,身后是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他调了调手中的喇叭,开始说话了:“我在赌场输了五十万,我儿子不肯替我还赌债。”。
他暂时就说了这么两句,声音经过喇叭的处理,飘进饭店大厅,飘向喧嚣街道,直飘入附近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饭店经理很是头疼,他对着对讲机喊叫起来:“快快快,集合集合。”。
饭店外面的男人还在继续,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说了赌场的准确位置,说了赌场常去的赌客有些谁,说了赌场背后的老板是谁。
男人四周围满了人,人声鼎沸,堪比演唱会,各种问题包围着他。
“你这是实名举报吗?”。
“你什么意思?”。
“你儿子是谁?”。
……
经理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犯了难,想叫大家让一让,可没人听他的。经理一时没了主意,这些看热闹的人他劝又劝不走,打又打不得。
人群的中心位置,男人说完该说的话,他掏出了一把普通的水果刀。
此举一出,场面顿时混乱不堪,离得近的人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好多人开始往人群里挤,生怕持刀男子会无故伤人。
也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有的人还没有挤得出去,悲剧发生了。
男人从掏出刀子,到抹脖自尽,一点都没有犹豫。
有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心中慌乱无措,挤在人群中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有的人看见了,短暂的愣神后,捂住了身旁趴在窗口的孩子的眼睛。
有的人离得最近,当他看见男人的刀子放到脖子上的时候,准备冲过去救人,可是鲜血喷了他一脸,终究是没能来得及。
等到经理和他的一众手下看见那血腥一幕时,个个都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渐渐地,有人报了警,有人叫了救护车,尽管没什么用。
闹市街头,有人当众自杀,旁边的喇叭里不断地重复着男人生前说过的话,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别说归林镇,整个d城的人都知道了。
当然,徐清风也知道了。
他是听着经理哭哭啼啼的声音说的:“您父亲死了,怎么办啊?”。
等徐清风和季新耀赶到现场的时候,警车和救护车也相继而来。
一路跟到医院,徐清风等在手术室外面,他蹲在墙边,既不哭泣,也不说话,明明有位子不坐,偏偏要蹲在那里,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
医生走出手术室,他问:“谁是病人家属?我们尽力了。”。
季新耀见徐清风呆呆地蹲在那里,好像没听见,他回了医生的话:“我们知道了。”。
徐清风其实听见了,他知道父亲死了,终于死了。
其实以前无数次,他想过,他不喜欢自己的家,他不想要这个父亲,他要是哪天死了多好,那自己再也不用受苦了。
可是现在,父亲真的死了,还是自杀。他想不通,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自杀?
他想起之前,自己盘下一家小卖部,对父亲说:“你去开店做生意吧,不要再去赌了。”。
可是父亲没开两天就关了门,又继续去赌。
可能父亲知道,自己再也戒不了赌,他其实也不想赌了,就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结束这场早已预料的悲剧。所以在临死前说出赌场的信息,是想那家赌场被端了,少害一些人是一些人。
可既如此,又为何要在饭店门口自杀,让店里生意做不下去?难道是怪自己不肯给他还债吗?
人已经不在了,父亲是怎么想的,也没人知道了。
对于父亲的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以前幻想过,有一天,父亲不再赌了,和自己一起经营饭店,还说什么你现在大了,我小时候打你对你严厉是为你好,如果是这样,他觉得那已经足够好了。
可这一切没有实现,父亲死了,临死还不肯放过自己,还要拉上饭店陪葬。
季新耀见徐清风一直呆愣愣的,他就忙前忙后,帮徐清风叫来灵车,把他父亲的遗体送去殡仪馆,一会买花圈,一会订流水席。
可徐清风除了换了一身丧服,其他时间一直坐在棺材旁,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
季新耀问他:“你父亲的亲人有没有通知好?”。
他摇摇头,说:“我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殡仪馆的人很是奇怪,一般人死了,那流水席肯定没有三十桌,也有十来桌,死者的父母儿女配偶兄弟,甚至是街坊邻居都会来。可这家人死了,只有两位亲属,还不办流水席,他简直闻所未闻。
遗体三天后才送去火葬场,陪了徐清风一夜,第二天他来到饭店,却被气得不行。
原来昨晚的事闹得太大,甚至有人拍了视频放到了网上,于是各种言论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