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觉得这事,跟做梦一样。”
金廉呆呆地坐在屋檐上,背影萧索。
翟刚有些恐高,下意识地拽住了梁风的胳膊。
这小子抽什么风,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倒来折腾他们。
“梁兄,你不会让我掉下去的对吧。”
梁风看着对方人高马大却一脸惊恐的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放心,别怕。”
桑鬼有孕这事自然瞒不了人,虽未昭告天下,但他们这些亲近之人都得到了消息,一时间大家纷纷前来恭贺,若非庞弦说她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只怕来得人更多。
但,这小子看上去,似乎不太像是一个当爹的样子。
“我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去找了城里头十来个大夫,他们都说我要当爹了。”
金廉呐呐低语:“一个大夫能骗人,两个大夫能骗人,那十来个大夫总不能骗人了吧。”
梁风与翟刚不由面面相觑,原来是因为这事,他才被乌延和庞弦给赶出来的?
夫人没翻脸,还真是好涵养。
这是喜事,怎么看着倒像是遭了灾呢?
翟刚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想想自己头一回知道媳妇怀孕了,乐得直接给手底下的兄弟每人封了个大红包,还给工人们放了三天的假,这几个月看着老婆满心都是欢喜,这还没显怀呢,就忍不住半夜坐起来摸一摸那平平的肚子,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乐呵呵的傻子。
“这孩子难道不是他的?”
除了这个理由,翟刚暂时想不出来能有他那反应的还有什么事。
“不要开这种玩笑,有损女子清誉。”
梁风一本正经地回他,金廉耳朵尖,面如土色地扭过头瞪了说话没心没肺的翟刚一眼。
“孩子是我的。”
“哦,那你干嘛这副要死不活的神色。”
“难受。”
“为什么?”
“不知道。”
其实不是不知道,而是有苦难言。
他们只知道桑鬼野心勃勃,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事关重大,金廉不能说,也不知道该和谁说。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如果给你们个机会能有机会坐上那个至尊宝座,你们会怎么做?”
突兀的将心里头的疑惑问出,两人有些跟不上他的话头。
金廉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中的又一个瓶颈。
当然,他这个狗屎一样的问题并没有得到什么合理的回答。
翟刚觉得他脑子大概有什么问题。
他们撑死了也算是个地头蛇,能称霸一方就很不错了,哪里还敢想这么遥远的事情。
至于梁风,他最开始的梦想也就是当好梁家的弟子,为师傅分忧,然后和心上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实在没有把握,桑鬼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你觉得桑鬼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我总觉得你在担心她会不会杀了你。”
梁风说不出原因,但直觉告诉他,金廉在担心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情。
“开玩笑的吧,哪有夫妻之间天天惦记着这种事情的?”
那我不同寻常的女人,那么你们觉得他会像寻常女人那样得到的后相夫教子痴情不改
“我觉得以我对夫人的了解,她不太可能会为情所困吧。”
梁风只能点到为止。
但翟刚现在是她的崇拜者,自然不能说她一句半句的坏话。
“但愿是我想多了。”
那夜夜话过后,金廉仿佛转变了态度,开始认认真真地学习如何当一个好父亲。
事无巨细,皆小心谨慎。
桑鬼第一次体会到当个闲人的滋味。
金廉几乎将所有有可能会劳烦到她的事情都包圆了。
“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习惯。”
桑鬼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从来不知道孕初期的妊娠反应并不会因为她是习武之人而有所区别。
呕吐、反酸、食不下咽,她虚弱地靠在软枕上,任由金廉将她的脚泡在热水之中。
“稚子无辜。”
金廉淡淡回了她一句,仔细地替她将脚上的水用帕子仔细擦干。
“晚上想吃些什么?”
这是他每日必问的一句,唯一的区别就是时间的变化。
也难为他每天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还能准时过来对着自己嘘寒问暖。
桑鬼不是不享受这种关心,毕竟怀孕的女人总是需要些特殊照顾。
但她更在意的是金廉骤然转变态度的前提是什么。
“你看起来倒有几分快要当爹的样子。”
桑鬼轻轻抚摸着自己那还未显怀的肚子,想要平静地同对方好好说说话,无奈胃中又是一阵泛酸,忍不住呕吐起来!
“你放心,我都想好了,既然有了,我们就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也无心计较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但即便这孩子将来达不到你的希望,我也希望这孩子能过得平安喜乐。”
听着对方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桑鬼好不容易止了呕吐,用清水漱了口,缓了好一会方才说道:“我以为,你总该对我有些怨恨的,毕竟这事,是我算计了你。”
金廉并不想听她这些话,挥手打断了她:“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我只希望你好好地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哪怕他将来不似你的期待,也希望你不要抛弃他,轻践他。”
“虎毒不食子......”
桑鬼这话只换来金廉一声冷笑。
“若是这不是你此生唯一一个孩子,又是身处宫廷旋涡之中,你是否会效仿当年女皇一样,杀子除掉当时与她有力相争的王皇后?”
这话桑鬼没法反驳,若是易地而处,只怕自己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毕竟若能以一个小小婴孩换来前路坦荡,她不会后悔!
不得不说,金廉也没有看起来这么愚笨,在某些时候,他实在看得太过透彻。
“那你就好好努力,让这种事情不要发生。”
金廉其实很想问一句,这个天下,对于桑鬼来说,当真这么重要,可以不计一切代价吗?
但他已经不是孩子,问出这话只会自取其辱。
于是一颗略略有些柔软的心又重新封闭了起来。
桑鬼可以是任何身份,但唯独不会是寻常意义上的女人、母亲!
在她的生命上,这些东西永远比不上她的野心以及对王权富贵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