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到开始劝说百姓举家搬迁的时候,阻碍远远超出所有人都预料。
好在,金廉因祸得福,现在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任由大夫给他治伤。
人都说久病成良医,自己受了这么多次伤,正如桑鬼眼神里头透露出来的意思一样,这伤死是死不了的,就是以后老了,会有些零零碎碎的折磨受。
但金廉觉得按照如令这情形,恐怕自己是活不到七老八十了,说不定没多久自己就嗝屁了!
“外头那些吵吵闹闹的,现在已经不扔烂菜叶臭鸡蛋了吧。”
金廉安静地躺着,心如止水,一脸平静。
守着他的大夫好奇地伸出头仔细张望了一会,回来的时候脸上带了几分惊惧之色。
但好在,他还算有些当大夫的自觉,不能轻易让病患情绪激动,选择客观的说法。
“大人英明,现在这些东西已经扔完了,有些脾气暴躁的,开始动上手了。”
“哦。”
金廉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他并不担心外头的事,桑鬼什么场面没见过,要是连她都镇不住这点小事,那她这个一国女君也白干了!
双方僵持不下,桑鬼看着底下堵在一起的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看来,你这位左夫人说得话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管用嘛。”
被吐槽的左夫人脸色一僵,很快回怼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们家只是说话略有些份量,如今你干这没名没份还没保证的事,能不惹得人家动手么。”
两人互相斜了对方一眼,复又陷入沉默。
这事,可真让人头疼。
说来说去嘛,还是金廉这家伙不给力,家底实在太薄,要不然包吃包住包找工作,用钱砸都能将他们给砸出平城。
就在桑鬼愤愤不平地骂娘时,突然从底下传来了一个高亢的女声。
左夫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怎么,那人你认识?”
桑鬼被这些人弄得心烦气躁,以往这些事都有人替自己去解决,根本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与这些刁民面对面说不清!
“我家女儿回来了,真好,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就是看起来有些狼狈,想来是刚淋了场雨的缘故。”
左夫人淡淡地笑了起来,惹得桑鬼忍不住探出头去,想看看这样中气十足的姑娘家到底长成什么样。
不错,论相貌倒能打个七分,不是一味的那种娇弱的白,海风吹得皮肤是那种健康的肤色,但五官同左夫人并不太相似,或许更像她的父亲。
哦,对了,她的父亲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桑鬼忍不住在心里头补了一句。
左小雅身后跟着几个老头子,百姓们似乎认得他们,见他们来了,顿时停止了打闹。
“大家都静一静,现在有件事要同大家说。”
左小雅将身子往边上让了让,冲那几个老头儿使了个眼色。
就在他们刚刚脱离了险境之后,鲁狂又对着他们重复了一遍平城即将迎来另一场天灾,因这一路上的表现,众人开始相信他的本事,又听说这件事情连岛上的金大人都惊动了,更加笃定了鲁狂的话。
为着自家的亲眷安全,于是便顺道将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也一并请了过来。
原本以为要想说服这些老人还需费些口舌,却没想到其中一老头与鲁狂算是半个同道中人,两人一同肯定了这个预言可能发生的概率。
那些老头儿微微一笑,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埋土里头的人,能救人的事为什么不做,顶多不准,让他们骂上几句罢了。”
“他们总不能刨了我们的坟头吧。”
一听这话,左小雅忍不住笑了。
从前她只觉得这些老头子仗着自己年纪大,处处横插一脚,倚老卖老作天作地。
但今日,她却是由衷地对他们生出几分敬意。
“放心,有我在,他们没那个机会。”
左小雅拍拍自己的胸部,指天发誓。
正因为有了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事情才变得顺利起来。
纵然也有不信的,但架不住大家都信,于是收拾好细软,带上家中的存粮,乖乖跟着大家有序地在第二天出了城。
金廉是被他用担架子抬着出去的,因他伤得实在太重,只能跟着队伍的后头。
从平城到鲁狂选好的地点,最近也有近百里的路程,他们走到第三天夜晚,所有人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地动山摇,等挨到第二天中午飞报传来,平城一带果然发生了一场严重的地动。
据报信的人说,平城还有附近的村落近大半的屋舍都在这场天灾中损毁,正好证实的鲁狂的话,也使得金廉他们逃过了以死谢罪的结果。
现在众人对他们唯有佩服与感激,再无一人敢继续谩骂向他们泼脏水。
或许是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桑鬼故意放出消息去,将这事的大半功劳都归功在的深明大义的左夫人身上。
而左夫人也厚道,两个女人之间互相吹棒,于是一番操作之下,桑鬼是金廉夫人这事便在口口相传中坐实。
外界对桑鬼十分友好,将她传地如同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倒显得金廉略有些不识好歹。
这下金廉暗呼完蛋,千防万防,还是没能将两人的干系撇开。
而被外头传成仙女的桑鬼此刻正端着一碗药坐在自己面前,当着外头贼头贼脑想要探听些小道消息的众人,笑眯眯地将药吹凉,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喂到自己嘴边。
温柔无比地劝他。
“郎君,吃药。”
金廉最不喜欢吃苦药,更不喜欢当着那些好事之徒的面演戏给他们看,但他现在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就像只被架在火上烤的鸭子,硬着头皮,无视躲在床底下,稍敢不配合就会被一根长针扎中屁股的乌延,假笑着配合她演戏。
“夫人,这药太苦了,给加点糖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