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夜夜色已深,不如你们就在金鸳盟住下,来日我们再商议。”
笛飞声说道。
“李相夷,你在发什么呆。”
“啊,没,没什么。”
“老笛,你说,人死真的能复生吗。”
李相夷喃喃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人死,怎能复生。”
笛飞声自然是不相信这些鬼神传说的。
“是么。”
李相夷余光看见已经走出门的李莲花和方多病,再一次开口道:“那如果过去的自己遇到了现在的你,而你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你会怎么选择。”
笛飞声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没搞懂他的问题。
但出于他为数不多的礼貌,还是敷衍了一句,“不管是谁,只要威胁到本尊的性命,都杀了便是。”
“是么。”
李相夷低头看着腰间的刎颈剑,陷入了一阵沉思。
许久,他才仿佛魔怔地说出一句,“若我非要逆天而为呢。”
……
李莲花回到房间里,躺到床上,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主人。”
业火痋开口道。
“怎么了。”李莲花心头一动。
自从服下阴蛊进入沉睡状态后,业火痋几乎没再出过声。
此刻,一阵烈火焚心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
李莲花弯下了腰,脸色惨白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剧痛折磨得他呼吸艰难,强行运转起扬州慢,才把那股因疼痛而造成的呕吐感压了下去。
“李相夷,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
业火痋与李莲花血脉相连,自然和李相夷也存在一定的心灵感应。
“他知道了。”
李莲花捂着胸口,苦涩一笑。
他早该猜到的,他骗不了李相夷多久。
圣坛里发生的一切,已然在暗中给出了答案。
李相夷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
之所以现在没有当面质问他,恐怕是隐而不发,亦或者试探自己的反应。
“如果李相夷知道了,会怎样。”
“主人,还记得之前在镜子里见到的那道残影吗,那是你如今的神魂,只有神魂彻底独立了,你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
“而在此之前,一旦李相夷说出你的身份,你们俩恐怕……会消失一人。”
几日不见,业火痋不再是小男孩的形态,他的个子似乎长高了一点。
李莲花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你的记忆,恢复了一部分?”
“是的,主人,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在南胤的圣坛下方,有一处忘川黄泉,可以修补人的灵体。您现在必须马上过去。”
业火痋抬起那张渐渐褪去稚嫩的脸庞,嘴角流出一抹深黑的血迹。
“在此之前,一定不要让李相夷发现,你是另一个他。唯有神魂重塑,你们才能共生。”
业火痋说完,因神力的剧烈消耗,再次陷入了沉睡。
识海里重归一片寂静。
李莲花心口的疼痛被缓慢压制住了。
但是,这只是短暂的。
李相夷早晚会怀疑到他的身份。
“叩叩叩。”
忽然,门被人敲响了。
李莲花屏住呼吸,他听得出对方的脚步声,是李相夷来了。
奇怪的是,人往往是听不出自己走路的声音的。
可如今,他却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明确地知道,外面那人就是李相夷。
他佯装睡熟,没有回应。
下一瞬,耳边掠过一道风声,窗纸发出一阵响动,声息止息后,李相夷已经站在了他的床头。
月光下,李莲花的气息紊乱了一瞬。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头顶上方一股炙热的视线始终注视着他。
黑暗里,那股目光有如实质。
他的手指忍不住下意识蜷缩起来,李相夷,他最了解的人,也是他最陌生的人。
“事到如今,你还有装睡的必要么。”
李相夷盯着李莲花的脸,几乎是同一时间,李莲花的心脏瞬间掀起一阵剧烈的疼痛。
“另一个……”
“李莲花,你睡了吗。”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方多病的声音。
他半夜睡不着,想找李莲花出来赏月,却意外发现他的门紧锁着,窗户却开了一道缝隙。
他将头探进窗户,一眼看到了李相夷和李莲花在对峙。
糟了。
该不会是李相夷怀疑李莲花的身份了吧。
他一步上前,声音有些急切道:“莲花,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的脸,身体从战栗中恢复过来。
“小宝,我没事。”
“李相夷已经怀疑我的身份了。”
他传音给方多病。
“那怎么办啊。你们俩岂不是……”
“小宝,一会记得配合我。现在,还不是承认的时候。”
方多病暗暗点了点头。
下一瞬,就听到李莲花又开始忽悠起来。
“有一些事情,我从前没有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难受。我曾问天行卜,看到了你的前世。你想问的,是这个么。”
李莲花捂着心口,艰难地喘出了一口粗气。
“我知道扬州慢心法,见过相夷太剑,还有提醒你小心你师兄,都是在你的前世,看到了你曾经的过往。”
“上一世,单孤刀诈死,挑起你和金鸳盟之间的斗争。而你太过信任云彼丘,喝下了那碗碧茶之毒,又和笛飞声打了一架,后身坠东海。”
“我既承袭天问之法,知晓你是南胤少主,也知晓了一切,自然要舍命救你。”
“你是说,同样的事情,在我前世,都曾经历过一遍。”
“是……”
李相夷低眸笑了笑,手指一寸寸摸过刎颈剑,“那在那一世里,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四顾门的分崩离析,看到乔姑娘和你分手,看到你和笛飞声成为了挚友,他把悲风白杨的口诀交给了你,还看到了……你的师父因你走火入魔。”
“师父他……怎么了。”
“他闭关修炼,听到你身坠东海的消息,离开了人世。”
“李莲花。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说!!”
李相夷腾地站起身来,眸底一片深不见底的晦色。
半晌,却又神情颓败地缓缓坐了回去。
“如你所言,在上一世,李相夷,早已死了。”
“他在东海大战后还活了十年。”
“不,那活下来的,已经不是他了。”
李相夷起身,一步步朝门外走去,风雪勾勒出他孤寂的身影。
第一次,他没有用内力震开自己身上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