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叶霓棠带着八万新兵,出了陶家城,从关外冰原出发,往东而行。
叶家兴背着黑色大包,跟着杨大山走在队伍中,望着前头骑大白马的女儿,一脸慈爱。
虽然叶霓棠是宋芷烟带来的孩子,不是他亲女儿,可这么多年,他已经认定她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不懂宋芷烟何种心思,反正他要和他的女儿在一起。
长长的队伍,在茫茫雪原上走了三天三夜,停在了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
叶霓棠下令,安营扎寨,不再往前了。
跟她一起来的赵莽,一脸懵逼,“叶将军,这才走了一小半路程,怎么就不走了?”
“你猜。”叶霓棠笑着捧起雪,团了一个大雪球。
这时,一座山下的洞里走出三十多个黑衣人,领头的是程暗,赵莽认识他,“程大人,你怎么在这?”
程暗先冲叶霓棠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才回赵莽,“太子派我来协助你们。”
“协助我们?”赵莽更麻了,此刻不该是去协助济峡关吗?
“赵莽,你那大脑袋里面装的是草吗?”
叶霓棠玩似的抛着手中椰子大的雪球,“你去告诉所有人,从现在开始,不许出这个山谷,把这山谷里的雪,用厚木板压实,全部做成这么大的球。”
说着,她把雪球抛出百米之外,雪球落下,砸出大坑,却没有碎,“像我这样,抛出去不破,才及格。”
“是。”赵莽如今成了她的副将,哪敢不听她的。
即便满脑子浆糊,也只能乖乖照做。
叶霓棠跟着程暗进了山洞。
里面堆着粮食弓箭和她拿出的压缩饼干多维生素片,还有肉干之类。
“铁弋他们准备的如何了?”
程暗拿出一张舆图,指着北雄大军必经之路,“铁弋已经带着人和那些药,在这一片埋伏,只等他们过来了。”
“好,”叶霓棠颔首,“我把他们交给你了,记着,重点练习杀人,尤其是对妇人孩子,不可心慈手软。”
这次北雄兵中,有一大半是女人少年,这些新兵没有上过战场,面对女人孩子时,怕是下不去手。
可若仁慈,死的就是自己。
听着她冷血的话,程暗神色微怔,“是,属下明白。”
“我走了。”
叶霓棠找到骆峻柠和叶家兴,跟他们说她要回去拿药箱,便悄默默的离开了山谷。
陶家军的军营,自她离开后,沈拾凝接替她继续练兵。
过了三天,大峪探子回来禀报北雄的二十万大军带着一群白狼和长臂猿,朝邬野关而来。
原本安宁的大营,瞬间紧张起来。
陶皓庭把所有副将,喊到议事厅商议对敌事宜。
“诸位,我们满共只有十万兵力,济峡关那边又自身难保,而启州那边只有五万兵力,定然是不能借来的,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你们都别藏私,说说自己对战的看法吧。”
不说那些猛兽,光二十万北雄大军,他们都扛不住。
众人谁也不敢开口。
许久后,一老副将叹气出声,“唉,早该不借兵给济峡关了。”
另一副将扬声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还是把棠丫头那些阵法练好,未必打不赢他们。”
陶皓庭一拍桌子,厉声道:“对,咱们何必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都给我想些实际办法。”
这话一出,众人又沉默了。
沈拾凝站起身,冲陶皓庭拱拱手,“将军,北雄人每次来,都是分开攻城,那我们就把十万将士分成多队,守在他们可能进攻的城下,用阿棠那望远镜监视着,他们从哪攻来,我们就调动兵力,往哪反击。”
“郡主这个法子妙,”陶卓煜听完,忍不住赞道,“咱们也可以针对性的排兵布阵,他们那些猴子兵,肯定会选在有树的地方攻城,咱们就把箭羽队放在那里等着他们。”
一副将激动的说:“那些野狼队,定会被他们带去没有修完的城墙口那,我们把火油搬去那等着。”
“他们那些大雕,肯定会用在咱们主城门这里。”
众副将纷纷把心中猜想说出来。
陶皓庭一直锁着眉头,时不时的提出一两句他们遗漏的问题。
足足商讨了一大天,才拿出一个稳妥方案。
按照沈拾凝说的,把十万兵,分成五路。
三万最厉害的兵,由陶卓煜领着,到流放犯人住的营地那里,和他们一起守住北雄人的白狼队。
五万阵法练的最好的兵,留在主城门下。
一万箭羽队埋伏在有高山的城墙下,应付长臂猿。
剩下一万在城内准备各种兵器物资运输。
邬野城内百姓,也知道了北雄大军来的消息,纷纷献出自家的粮食棉被。
成年男女们自发的组成送物资小队,把东西送到三处大营地。
傅靳旸也没有闲着,拖着病体,带着亲卫,开始在陶家城下各处巡逻。
他最常去的就是流放犯人住的营地。
如今大雪封山,没法继续修城,一万多犯人跟着三万多将士一起练习杀敌技巧。
傅靳旸来了之后,巡看一圈,发现那些百姓送来不少棉絮和生石灰。
不过,他也没当回事。
天黑时,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到了他暂住的帐篷,没有再出来。
守在他帐篷外的亲兵,宛若两座杀神,不准任何人过来打扰。
实际上的他,早已经去了城外,抄近路去了北雄兵大营。
这次带人来邬野关的是一个三十多岁,五官阴柔,戴着白狼帽的高瘦男子。
他们扎营在一片雪原之上,那群被他们驯养的野狼和猿猴,在营地周围匍匐着。
空中的大鸟们,倒是没了身影。
叶霓棠在他们营地的千米之外,用望远镜一直跟着傅靳旸,见他跟着那男人进了主帐篷。
叶霓棠调动耳上置放的接收器,一道重重的巴掌声就传了过来。
接着响起一个男子的怒吼,“傅靳旸,本王让你把萧元瑛的女儿抓来交给我,你为何不送?”
他的声音不似其他北雄人那般粗犷,反而有种阴寒邪魅之感。
跟北雄话和大峪话的腔调都不相似。
“请烈王恕罪,当时情况紧急,我还没有来的及送,就被他们发现了。”
这是傅靳旸说的话,语气十分恭敬谨慎,和他平日里温雅语气成反比。
“傅靳旸,你最好不要欺瞒我,否则你们一家会死的很惨,至于你娘,你这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她了,”
被称烈王的男人冷哼一声,语调又缓和不少,
“上次,你弄丢那么多的粮草兵器,害死我三万战士,君上很生气,若这次,你还不能助我们攻进邬野关,你们傅家也没必要存在了。”
“烈王殿下,上次是我着了别人的道,还请你在君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这是邬野关的兵力防御图,请你过目。”
“呵,大峪想用这点兵跟我抗衡,不自量力。”烈王嗤笑出声。
他们的对话,听的叶霓棠眉心不由的拧到一起,看来她怀疑错了。
傅靳旸不是北雄的烈王呼延韬,这个才是。
那她在北雄兵营见到的那个蒙面呼延韬到底是谁了?
在她疑惑间,傅靳旸的声音又起,“他们在这里留了三万人,你可往那里派弓箭手远距离攻城。
这边五万人善阵法和近身攻击,可让狼猿进攻。
这里藏着箭羽队,你派小队拖延,不要让他们有精力支援别处……”
傅靳旸细细讲解着陶家城下的布军情况。
烈王听的十分满意,“君上让你带个信给你爷爷,告诉他,不要以为他儿子做了大峪皇帝,就忘了自己是北雄人的身份,这次我们拿不下大峪,他儿子的皇位也坐到头了。”
“是,”傅靳旸说着停顿片刻,“烈王,邬野关有一女子名叫叶霓棠,善戏法,能把东西和人变走,她手中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武器,丢出去就跟爆竹一样炸开,最多时能炸死一百多人,还请你留意,别让她混进来了。”
直觉告诉他,那天在地洞里伤他的就是叶霓棠,若不弄死她,实在难消他的剜肉之痛。
至于这呼延韬,也该死。
半年前,在外游历二十年的他,回到北雄王庭,继承了他父亲烈王封号。
一个月前,他派人来找他,要他用他烈王的名头,带三万北雄兵攻下邬野关,用来证明他傅家没有背叛北雄的心思。
还让他抓了沈拾凝给他宣泄杀父之仇。
简直痴心妄想,大峪的皇位,他傅家不会给他们,沈拾凝,他亦不会给他。
“傅靳旸,你不要看谁都跟你一样蠢。”
呼延韬不以为意,光他操纵的那些畜生,就够大峪人受的。
一个变戏法的女子想对付他,简直可笑。
傅靳旸没再多说,反正呼延韬的探兵能查到的信息,他都告诉了他。
能不能攻破邬野关,就看他的本事了。
“烈王,济峡关那边有消息来吗?”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养伤,手里的人没有给他传消息,对于京城和济峡关那边的情况,都是从陶皓庭和沈拾凝那听来的。
只知道济峡关主将死了,一个先锋小将带着人苦苦撑着。
呼延韬轻飘飘的回他,“有呼延克王子在,定然比你强喽。”
傅靳旸垂着眉眼,对这种奚落的话,置之不理。
监听他们的叶霓棠,一边用录音笔录他们的聊天,一边用手机拍摄下他们军营里的一切。
镜头拉近,她才看到那些白狼和猿猴身边有六个带着黑斗篷的瘦高身影。
他们手中拿着一管碧绿的玉笛。
脸上戴着面纱,只能看到一双乌沉沉的眼睛。
帐篷里,傅靳旸和呼延韬又聊了一些别的,过了一个时辰,他才出来。
通过他们的对话,叶霓棠根据她掌握的消息及傅家人的dNA,推测出傅家被借窝下蛋的大概过程。
傅靳旸的爷爷,当今傅太师傅延恒的祖母是傅家的女子。
当时傅家落魄,只剩他祖母一个女子,他爷爷因长相偏大峪人,被北雄王庭派来做细作。
两人的相遇,源自于英雄救美,他奶奶救了他爷爷,两人相恋成亲后,所生的孩子,都姓傅。
但他爷爷不忘他的使命,偷偷教育他的儿子,作为一个细作该承担的责任。
到了孙子这一辈,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个读书的天才傅延恒。
他考中状元后,傅家的家族,渐渐繁盛起来。
和他们一直有来往的北雄王庭,怕控制不住他们了。
就把王庭的公主郡主们偷偷遣送来,怀上傅家男子的孩子,取代正室生的孩子。
等孩子长到少年,再带回北雄,跟他们的亲生母亲在一起,同时对他们进行“爱国”训练。
傅靳旸就是北雄的一个王爷之女跟傅太师大儿子生的孩子。
这也是他少年后,出外游学多年又回来的原因。
他实则是回到北雄,和亲生母亲住在一起。
北雄人是把借窝下蛋这招玩的贼溜啊。
叶霓棠秘密跟在他身后,收了窃听器,悄悄潜回陶家军营。
如今,她通过望远镜把傅靳旸进敌营的整个过程录下来,等大战过后,他也该领盒饭了。
回来后,她直接去了陶皓庭那,他看到她那手机,先是觉着好玩。
当看到傅靳旸进了北雄军营,整个人暴跳如雷。
“将军,你先别生气,”叶霓棠把拍的猛兽画面调给他看,指着六个浑身被黑衣包裹的身影,“你看这里,他们应该就是控制这些猿和狼的人。”
陶皓庭眼睛凑近屏幕,盯着黑袍人,“这人打扮不是北雄人,倒像是南疆的蛊师。”
“哦?”叶霓棠眉头一锁,“何以见得?”
“我家四代都在和北雄蛮子打仗,从未见过他们能驾驭野兽,你看这些狼和长猿,它们非常安静听话,这不合常理。”
陶皓庭是个老将军,无论见识还是脑子,都比普通人高几个层次。
经他这么一分析,叶霓棠豁然明白,“看来这次北雄人进犯,少不了南疆的推波助澜。”
“只怕不止有南疆,还有南靖,”陶皓庭沉声说,“墨太子没死,始终是墨连赫的心头大患,
他迫于当年的承诺,不能直接来进犯大峪,便把钢刀卖给北雄,怂恿他们来攻打大峪,目的就是逼墨太子出来。”
叶霓棠讶然的睁大眼睛,古人的世界,真不单纯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