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因舒嫔去闹而引起的流言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但事情还是在有心人心中留下了痕迹。
云韶遥倒不担心因此会损伤她的名誉,怕的是由此对六哥产生的影响。
刑部大牢里,倚红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负责审问的官员蹲下身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捏起她的下巴,看着眼前这张已经完全没了从前娇俏模样,青紫的一张脸,眯眼道:“没想到骨头这么硬,之前倒是小看你了。”
看来得改一下方式了。
是人就有弱点,一个年轻女子,在乎的东西无外乎那么几样,或是外貌,或是前程,或是亲友家人……,总有一样能拿捏她吧。
而很明显,这位倚红姑娘没有亲友家人,外貌似乎也不是她在乎的,而前程……,这都进了刑部大牢,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寻常姑娘,若是把她们在乎的东西给毁了,结果有两个:不是彻底崩溃守不住心神,就是直接疯魔,从此什么都不在乎。
倒是很想看看这位倚红姑娘,会是哪一种?
“陈贵人那里有无异动?”
官员起身,用帕子一边擦手一遍问。
“回朱大人,一直有人盯着的,并无任何惹人怀疑之处。”
姓朱的大人神情淡淡,“让人继续盯着,没有任何惹人怀疑的,才最可疑呢。”
寻常后妃,且还是不受宠的,若是牵扯上毒害皇子的大罪,无论如何都该表现出惶恐或不安,这才是正常人的表现,而这位陈贵人,哪来的自信?或者说,哪来的底气让她如此淡定?
“是!只是,陛下那里最近提了好几次。”怕是要加快进度了。
最近好在有杨四小姐在前面挡了流言,不然再任凭流言像从前那般满天飞,只怕陛下要亲自来刑部坐着看他们审案了。
他们只要一日没有审出结果,九公主就一日脱不开嫌疑。
嗯,按理说查出倚红是下毒之人,而她跟九公主并无任何关系,这就足够洗脱九公主身上的疑点了。
但凶手是一个宫女,但刑部查不出其背后的主使,这话是放出去了,不仅让人怀疑刑部的能力,也给不了交代,还会有人认为这宫女是拉出个来当垫背的。
皇家要给谁交代,当然是天下众人。
这皇家,是这天下站得最高的,高高在上俯视众人,把所有人当做蝼蚁,是最有权势之人,不惧任何人,却又是最惧天下悠悠众口的。
但查到现在,这倚红,就像是背后之人留在那里、等他们去发现的一个棋子。
故意让他们发现这个棋子,其后的尾巴却断得干干净净,想要查下去就再难有寸进。
像是明晃晃的示威,或者嘲讽。
陈贵人在这上面没有任何破绽,她的破绽在从前同周氏的交情上,这说明不了什么。
而倚红平日在陈贵人那边,也是个老实本分的。素日里连相交甚密的人都没有,起居饮食再简单不过,言行也没有可疑之处。就连查出下毒被带走时,还有人不敢相信,这么老实简单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而且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办下的这些事?
而刑部这一审下来,能确定的就是倚红是早就受过特别训练,专门放在宫里的暗桩。
想到宫女们差不多都是八九岁就进了宫的,倚红今年十九岁,也就是说,这个暗桩在宫里埋了将近十年。
这样的人,宫里绝不只这么一个,想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而这样的棋子,也不仅仅只是用在毒害一个皇子上这么简单——当然,毒害皇子已经是天大的事了。
看因此引起的连锁反应,倚红只怕只是第一步罢了。
而九公主,十年前才多大?与九公主相关的人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安排。
这些话却是不能对外说的。
背后指使,只怕就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呢。
朱大人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看了眼地上的倚红,“咱们陈大人说过,查案不能只盯着一点,要学会从其他寻常地方,站在行凶者的角度看问题。你说,咱们是不是,学得还不到位?”
手下被问住,不知该作何回答。朱大人话里说的虽是“咱们”,但谁知道他确指的是谁?
一个不小心回答错了,不是平白得罪上官么。
“这……,下官愚钝,尚不能明白朱大人的意思。”
朱大人轻嗤一声,这样的借口也能扯出来?
这些人还真是又滑头又胆小,好好一句话都能让他们揣测出多少意思来。
罢了,朱大人重新坐下,把倚红的供词重新打开细看了一遍,着重看了下寻常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哪些东西是常人容易忽视的,但又能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东西?
……
第二日,京都又传出了新的热闹。
杨四小姐同庞大人昨日大婚的余热还未散去,今日一早就有新的热闹重新站上了京都新的话题头榜。
出事的是泰安伯嫡幼子,听说是这位年仅十八,就在国子监素有才名,更是明年春闱一榜的热门人选。
因着家世好,本人又风流儒雅,还有才名在身,也算是京都有名的最佳女婿候选人之一。
提起泰安伯府,京都不少人或许未曾听说过伯府世子,但对这位嫡幼子,没听说过却少。
泰安伯也向来以这个小儿子为傲,就算被皇帝罚得暂停职务,但有了在宫里得脸的闺女,再加上儿子争气,泰安伯也没太过惶恐。
怕什么?他领的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职位,就算被陛下训斥、暂停职务又如何,只要哪一日得着机会,泰安伯府说不定就能一飞冲天。
成为侯府公府也不是梦想,他的底气就是宫里的娘娘皇子还有给他长脸的儿子。
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
等能出门了,那还不是谁见了都得对他恭恭敬敬的。
可就是他那个人人称羡的嫡幼子,竟然一早被国子监赶出门了,赶出门了!
国子监还跟了人来说明情况,这让他偷偷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早上的梦没醒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向来温文尔雅、不矜不伐的嫡幼子,竟然被国子监给除名,且永不录用了!
这一大早的当头一棒,比当初自己被陛下暂停职务的打击还要重,直接让泰安伯双眼一翻往后栽去。
好在府医来得快,醒来的泰安伯一转眼就看见站在旁边的幼子,知道晕倒前的一切不是做梦。
这次他倒是稳住了心神,急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欺压同窗,文章造假了?”
欺压同窗他还想得通,有些外地穷乡僻壤地方来的,很是恃才傲物,稍微不公平的待遇,就深觉受了欺辱。
家世好的同窗不给他们脸了,那也是欺压。
但要说文章造假?他儿子的功名那可是实打实靠自己一步步自己考出来的,这完全是污蔑!
这样的罪名一旦定了,小儿子往后还想在京都混出个名堂?究竟是谁这么狠辣?这无疑是要断了他儿的青云路啊。
“走!为父今日倒是要去国子监问问,堂堂举人,如何文章造假?这是对我朝科举的质疑!你爹虽不才,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来咱家头上蹦跶一下子的。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往我儿头上泼脏水!”
泰安伯也没耐心等小儿子解释了,起身抓住儿子的手就往外拉,这种事情解决要趁早。
“父亲!”舒承泽一时不察被泰安伯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在门槛边,一张脸涨得通红。
泰安伯夫人也红着眼赶上前来抓住丈夫的手。
“伯爷,您别冲动,先听听承泽是怎么说的。您这还在居家思过呢!”
现在出去,那不是直接抗旨吗?
泰安伯听到“居家思过”几字,这才冷静下来。
转头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大儿子,冷下脸回到主位上坐下,“老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去国子监好好了解下,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哼,咱们泰安伯府也不是好得罪的。你弟弟一直以来声名在外,难保有人嫉贤妒才,才使了手段害承泽。”
泰安伯世子心里冷笑一声,他这位好弟弟手段高明,瞧瞧,都不用他说一个字,就有人争相为他排忧解难。
还有人嫉贤妒才呢?舒承泽这是装得太久了,怕是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泰安伯见长子脚步迟疑,心中不耐,“这是你弟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好了,咱们泰安伯府才能更好。等往后,你们兄弟还要相互扶持,才能让泰安伯府长盛不衰。你这不情不愿的,也不怕他寒了心!”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长子怎么想的,堂堂男子汉,怎可为了他们偏疼小儿子一点,就处处看小儿子不顺眼。
也不想想,他们夫妻就他兄弟二人,伯府往后都给他继承了,承泽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去争取。
好在陈泽自己争气,不光给伯府长脸,往后他好了,兄弟们互相拉拔,何愁舒家不能越来越昌盛。
现在他们偏疼小儿子一点又怎么了?
也不想想,若不是他占长,这爵位又如何能轮到他来承袭的?
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