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家中醒来
时间过了午夜,天昏地黑,沉沉夜幕笼罩着天地大千。
乡村不像城市,有灯光璀璨、有烟火缭绕、有载歌载舞的夜生活。
深夜里的村庄家家闭户,昏暗一片,村中的最后一家灯火也早已熄灭。
浩大天地间,只有村头老槐树下的石桌前亮着一团光明,宛如黑暗里仅亮的一盏孤灯,造就了无尽黑暗中的唯一色彩。
马仙洪絮絮叨叨地跟吕瓢说起自己的顾虑……
吕瓢一边听着老马有家不能回的故事,一面感受着四周的静谧。
在这儿,喧嚣是稀缺的。
吕瓢想到,对面这货为了帮助别人,专门在荒山野岭建个破村子,而且还不设门槛的把人收做村民,让村子越来越热闹起来。
在去城镇化大行其道的这个新时代,是个人就知道,无论是发展什么方面的东西,都是在城市里更有前景。
入世不像入世、隐居不像隐居,竟然还以纯人力搞起有机农业与畜牧业……
老马之所以做出这番奇葩的反向操作,如此热衷于绿水青山的田园生活,恐怕是因为太过怀念与亲人在这个小村子里,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吧……
而一直渴望回到过去的马仙洪,却已经决定斩断过去的一切羁绊,做出了“大义舍家”的决意。
这一次回到家乡,不过是一场为自己举办的祭奠……
“三天后,我就会肩负起两个世界的命运,如果我这样的人不能做到至公无私,那将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堕落!
我不能让我的出身以及亲人,成为公平与正义障碍,我…我不能去见我的亲人…我…从此以后,我会忘了大家!”
“哎……”一声叹息重重落下,吕瓢放下手里的瓜,从旁边猫着腰随时伺候的如花那里接过毛巾,擦了擦嘴。
这瓜吃得不香呀……
在古早武侠小说里…也不能说古早吧,这种论调自古以来一直都很有市场。
剑客断情绝爱才能问鼎剑道顶峰,修成仙佛要舍去尘缘,好汉要干大事前先杀家小……
总的来说,老马认为亲人会成为负累的担忧还是蛮有道理的。
不是他马仙洪的负累,而是两个世界亿兆生灵的负累。
老马那个位置可不是“有家室才能得到组织的信任”那种人间政权的体制圈子,他掌握的是开启两界通道的权限,如此庞大权柄和利益缺少制衡,称之为至高无上也不为过。
若是不能秉持公心,令这份权力受到私欲的支配,将会和所有人类梦想的公平正义越来越远。
这是拥有道德洁癖的马仙洪绝对无法接受的。
可以预见的是,未来肯定会有人用老马的一大家子影响他、威胁他、并且尝试控制他。
想不被胁迫,就要学俄式反恐,自己先把人质干掉,绝了心怀不轨之徒的念想。
而且就算马仙洪有能力庇护亲人,历史上也有那么多外戚乱政的先例。
为了杜绝这一切,为了真正的贯彻公平与正义,在马仙洪心中,他的亲人们在今晚已经“死”了。
又或者,是他马仙洪在今晚“死”了……
马仙洪回到家乡,在家门前悲愤痛哭,不过是一场与过去诀别的祭奠。
……
“三天后……原来今天是六月三号呀。”
吕瓢听到老马说起三天后就是他荣登大宝的日子,忽然意识到一件无可挽回的事情:
“诶呀!六一都过去了,我本想趁着过节给自己买孩婊最近推出的新品……”
吕瓢眼巴巴地看向马马仙洪,脸上那渴求支持的期盼神情简直溢了出来:
“你说我现在给自己补上,这儿童节礼物还能算数不?”
老马脸黑得能滴出水来,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
“不!能!”
马仙洪那个气啊!老子亲人都没了,你还关注你那破塑料玩具!
吕瓢黯然收回刚刚拿出来的手机,他都已经进入购物车页面了,胶圈的快货大多都是高价,在吕瓢这个资深等等党眼中,新出一个拿下一个的大佬,属于另一个阶层的存在。
本来想趁着六一儿童节奢侈一把,既然错过,那就算了吧,还是不当这冤大头为好。
说到冤大头……
吕瓢抬起头来,端详眼前这位天下第一大冤种,老马这手【证道第一剑,先斩家里人】的凶悍操作,实在是震撼到了他:
“六月六日那天伱将公开身份,这之后你的亲人也肯定会跟着暴露。
不论是对你友善的……”
对面翻了个白眼,吐槽吕瓢这货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当不粘锅……
又倒上杯二锅头一口闷,把被子往石桌上一磕,马仙洪纠正道:
“是咱们!”
“好吧……”吕瓢不大情愿,但还是改了口:
“不论是对咱们友善的,还是对咱们有恶意的,肯定都把主意打到你亲人身上。
保护总是被动的,防守总比进攻难。
再说,看你这大公无私的铁憨憨尿性,是个人都能知道,保护你的亲人不见得能在你这里捞到好处。
绑架你的亲人威胁你,杀你的亲人打击你,这里面的好处可是看得见的。
人们付出的努力和收益不成正比,你马仙洪的一家老小,下场恐怕不太妙呦!”
马仙洪阴沉着脸不说话,只是杯中酒不停,一杯又一杯,喝得更快了!
“我靠!你心这么狠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家人们走向绝路?”
亲人永远是马仙洪的逆鳞,哪怕已经决定为了大义放弃他们。
虽然已经有所预见,可当亲耳听到他人提起亲人晦暗的未来,仍令马仙洪大动肝火:
“怎么可能!我会请公司帮我保护家人!”
吕瓢立刻露出嫌弃模样:
“哪都通势力虽然还可以,但实力不行,公司整顿异人界虽然犀利,但那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
老牌异人势力要是真想搞他们,赵胖胖他们那两下子肯定遭不住。
再说了,那些打你亲人主意的是为了对付你,敌人可不只有神州异人界这个小圈子。
到时候下黑手的境外组织都和哪都通一个类型、甚至一个级别的势力,组织力与执行力可不是区区异人流派。
公司那群牛马不济事的,要不你……再想想别的手段?”
一阵萧瑟的夜风,带来了树叶婆娑的沙沙声与些许凉意。
然而仅仅是清风三两,仲夏夜的气温也不会太低。
马仙洪不仅有寒暑不侵修为傍身,他还有55度的烈酒!
可对于他来说,这酒竟越喝越冷,心是越来越凉:
“尽人事,听天命!”
吕瓢谆谆劝说:
“以你的能力,想保住家人根本不难。”
马仙洪决绝地说:
“我绝不会凭借从仙灵界得到的力量和权力,半点都不能用于私欲,这力量和权利不是我马仙洪的,而是属于两界人类和灵兽的!”
吕瓢:“何必呢,变通一下嘛……”
马仙洪郑重的说:
“从律风前辈那里,我学到一个道理,越是强大的力量越要慎重,必须死守底线,千里之堤溃于蚊泬,再小的口子也不能开。”
老马油盐不进的拧巴劲儿令吕瓢连连皱眉:
“心这么狠!你跟谁学的?”
“跟你学的呀!”马仙洪定睛看向吕瓢:
“你一直都掌握着往返仙灵界的方式,甚至和至灵都有交情,可吕家愣是没从你这里捞到什么好处……
以吕家的行事风格,既然在圈里没有任何特异的表现,说明确实没有优待,可见你对家里人没有半点纵容。
你对待亲人的态度正是我的学习目标。”
老马现在也反应过来,之前认为吕瓢被吕家追杀应该是自己误会了,这里面肯定有内情,但他也没兴趣关注这里面的八卦,只会高兴朋友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处境危险。
吕瓢撇了撇嘴,吕家本来就是圈子里塔尖上的肉食者,自己那些恶亲戚不去欺负人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用担心他们的处境啊?
老马不停地喝着闷酒,吕瓢时不时端起雪碧和他碰个杯。
这瓜没吃好,反倒碟子里的花生大半都被自己炫了。
桌上的空酒瓶不知不觉摆上了一堆,一瓶又一瓶的二锅头下肚,老马终于还是把自己干醉了。
马仙洪醉眼惺忪地晃着手指,歪歪扭扭地指着桌上切成八瓣儿的红艳艳大瓜,口齿不清地冲着吕瓢嘟囔:
“这瓜…瓜你怎…么不吃了……”
眼睛一闭,失去意识,彻底醉倒了。
“1、2、3……”吕瓢手指一下下点着桌上的空酒瓶数着:
“靠!二十三瓶二锅头!老马可真能喝!要不要忽悠这憨货炼制个【酒廿三】的法器?
功能就是一经使出一切尽皆失去养鱼的权利,天下万物被逼着必须喝酒的劝酒神器……”
吕瓢想起了夏禾那绝绝子把自己灌醉,被拐到龙虎山疯狂炫狗粮的悲壮经历,当时要是【酒廿三】这种法器岂不无敌!
听到老马那均匀而有力的呼吸声,又忍不住吐槽:
“这人嘛,有修为就是豪横,异人的身板儿可真抗造,要是普通人这么喝,早就酒精中毒进IcU了!”
吕瓢幽幽一叹,让如花过来收拾。
等这俩勤劳的辣眼机娘,收走酒瓶,拿毛巾抹好桌子后,又吩咐它们捡尸。
一个如花拖着老马腋下,另一个如花抱着老马的脚,晃晃悠悠地跟在吕瓢身后进了村子。
……
第二日。
马仙洪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锤了两下因为宿醉而阵痛的头。
等大脑清醒了一些,四下看了看显得简陋的房间,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对了,昨天晚上我……”
一语未完,只听门后传来一阵嘻嘻哈哈地笑语声:
“哈哈哈!老马你堕落了,起得竟然比我还晚!”
马仙洪循声望去,房间的门大敞着,只有一道绣着凤凰牡丹的粉色老旧门帘隔着。
当看到那门帘,马仙洪又愣了那么一下,于脑海深处的记忆画面又浮现出一些。
房间的帘子被掀开,吕瓢端着手机头也不抬的进了屋子,他正忙活着刷游戏,没工夫正眼看人:
“早饭做好了,主人家叫我喊你去炫,没想到你正好醒了。”
马仙洪微微低下头,心里面七上八下、乱成一锅粥,自己所处的是一间普通村房,而这里……
“这里是我的……”
老马正触景伤情,这间简陋的村房就是自己离别多年的……
“快快快!麻利儿的!麻利儿的!!”
可吕瓢这个气氛破坏王在旁边催命似的叫个不停。
在吕瓢碎碎念下,马仙洪起身下床,穿上鞋子跟在他的身后。
随着脚步移动,眼中的景象也跟着变化,熟悉的砖墙、熟悉的菜地、熟悉的枣树、熟悉的羊肠小道……
记忆的洪流将他彻底淹没、沉溺、窒息。
跟着吕瓢拐进另一个院子,一群熟悉的人端着碗筷,围在一张矮桌周围。
第一眼就看到中间的那位老人,视线一片朦胧。
“爷……”
独腿老人笑呵呵地说:
“小吕,你朋友酒醒啦!”
吕瓢侧头瞅了眼老马:
“啊,是啊,酒醒了。”
马元禄看向马仙洪,顿时老眼一亮,觉得这后生好生亲切,有些心疼地说:
“这孩子,遇到了什么事儿,咋还喝那么多?”
吕瓢伸出大拇哥,指了指身边老马,十分坦然地说:
“还能有啥,这娃想家了。”
马元禄微微一叹,要是人在他乡,遇到了挫折、又或者脆弱的时候,一定会想念家乡,思念亲人。
“孩子想开些,人这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老爷子在招了招手:
“快过来,一起坐下吃饭吧!”
“呦!是面条!”吕瓢拽着马仙洪挤进了这一大家子。
桌上的人纷纷热情地跟马仙洪打招呼。
马元禄那对儿遗传他爷爷马本在的圆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马仙洪,越看越觉得这娃招人喜欢,怎么这么有眼缘?
马元禄上筷给自己的亲孙子夹了个鸡腿。
马仙洪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了下来。
马元禄亲切又和蔼地问:
“这位小哥,叫什么名字啊?”
吕瓢正秃噜面条,一听老头打听自己孙子叫啥,就嘟嘟囔囔口齿不清地说:
“他叫嘛……”
马仙洪急声说道:
“吕!吕仙洪!”
然后埋怨地瞪了一眼吕瓢:【知不知道这是谁家!你这货怎么还抢答没够了!】
“呦!原来小吕你们哥俩还是兄弟。”一听这名字马元禄眼睛更亮了,简直是在放光,然后对席上一胖一瘦两个少年说:
“仙江、仙河,听见没,小哥叫仙洪,和咱们家多有缘!”
马仙江和马仙河对弟弟马仙洪的态度更加热切!
“哎…这儿都有一个小吕了。”马元禄兴致勃勃地指了指吕瓢,然后又指向马仙洪:
“那应该称呼小哥什么呀?”
马仙洪眼睛笑成两道弯弯的月牙:
“爷爷就叫我仙洪好了!”
虽然记忆不存在了,但那份真切的亲情永远无法抹去,饭桌上的马家人天然就对马仙洪发自内心的感到亲切。
一大家子人在饭桌上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