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还在哭着,就见谢池突然起身,走了出去。
果然如此,谢小侯爷和苏夕并无什么感情,就是那些有感情的,面对这般境况,也指望不上。
可......二姑娘以后,可怎么是好?
然而就在桂嬷嬷以为谢池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只约莫过了一刻钟,他又走了进来。
“小侯爷......。”
“我又请了一位大夫,让他再瞧瞧。”谢池神情有点严肃,低声道。
其实刚刚,他不只是去请大夫。
还去将桂嬷嬷说的话,去核实了一遍。
昨日,苏夕说了什么,他母亲又做了什么......
新来的大夫诊完脉,得出的结果和前一个几乎并无差别。
谢池垂了垂眸子,沉默良久。
桂嬷嬷帮苏夕擦着汗,也没再说话。
内室陷入一片寂静中,突然,桂嬷嬷听到谢池叫了她一声。
“嬷嬷,可否请您帮我准备一样东西?”
......
正院中,明成郡主心下不安,来回踱着步。
“母亲,我听说阿池回来后,前后请了两位大夫......。”
明成郡主本来就并非心思恶毒之人,更何况苏夕的身份摆在那,曾经的苏家多么显赫啊,从来只有她们害别人的份儿。
再说了,那毕竟是谢家的二少夫人,和她是妯娌,不是主子奴婢的关系。
但是没办法,婆母下了狠心,她就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不必忧心,阿池即便不赞同,木已成舟,他也说不了什么。即便他将太医请过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谢侯夫人倒是气定神闲,她并不相信谢池能为了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妻子,做什么事儿。
谢侯夫人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
“所以此事.......当真是母亲做的。”
和以往的温和不同,谢池声音里带了质问。
谢侯夫人与明成郡主双双一愣,抬眼看去,就见谢池没有禀报,就直接闯了进来。
他年少习武,门口的小厮压根奈何不了他。
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苏氏女身边的桂嬷嬷,她端着一个红木漆盘,上面摆着两碗药。
谢侯夫人微微皱眉,看到谢池这般莽撞,又有外人在,先是训斥了一句:“这般无理,成何体统?”
说罢,又道:“你刚刚那话,是何意?”
眼看这对母子剑拔弩张,明成郡主赶紧对桂嬷嬷道。
“你先下去吧.......。”
即便要吵,也不能当着苏夕的陪嫁嬷嬷面前吵。
桂嬷嬷此时红着眼,眸中压抑着恨意,闻言看向谢池。
她是真没想到,谢池能为了二姑娘,带着她一起到谢侯夫人面前讨公道。
“桂嬷嬷留下。”
谢池说完这句,又看向明成郡主。
“毒害我妇这件事?大嫂也有份儿?”
平日的谢池,性情温和,是家中最好说话的,对每个人也都是客客气气,尤其是她这个大嫂。
何时用过这种眼神......
明成郡主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谢侯夫人看了一眼桂嬷嬷,眸光微冷,拍了下桌子,直接承认了。
“我这都是为了谢家好!”
诚然,谢侯夫人没什么好顾忌的。
而那个眼神,桂嬷嬷也看得懂。
以前,但凡是赵夫人露出这个眼神,就是要她暗中除掉一个人的意思。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们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了。
谢池深吸一口气,叫自己保持冷静。
“母亲!她是儿子的新妇,谢家家规哪一条写明,婆母可以用这样的手段对待儿媳?她若有罪,母亲可以教导,可以告诉我;她若不孝,母亲可以去凤仪宫告,也能上衙门告,唯独不该下此毒手。”
谢侯夫人何时被自家儿子这么怼过,也是怒气上头。
“你看看苏家的那些姻亲,都是个什么下场?你要让母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被她拖死吗?”
谢池淡淡看着她,反问了句:“难道母亲当初让我娶苏家二姑娘时,并未准备让我跟她过一辈子吗?”
谢侯夫人面色一僵,说到这个,有些心虚,语气微软。
“阿池,母亲知道这门亲事委屈了你,你心有不甘,所以现在......不是已经在补救了吗?”
毫无疑问,两个儿子,都是谢侯夫人的命根子。
但谢池,比他大哥总要多些遗憾。
头一遭就是谢家大郎可以随父征战,建功立业,谢池就只能守在家中。
第二遭是亲事......
再者, 因着谢家大郎在外面打仗,谢侯夫人难免多牵挂了些。
手心手背,并不相同,只是这些,谢池从未计较过。
“但是母亲,她现在是我的妻子,纵使我和她并非两情相悦,但我娶了她,便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她就是我的妻子。母亲这样对待我的妻子,置我于何地?”
谢侯夫人辩驳道:“她不贤良,不配做我谢家的儿媳!你......你竟然为了她,顶撞你的母亲?”
明成郡主见状,赶忙两头劝道:“母亲,阿池也是气急......阿池,母亲她是有苦衷的。”
可是少年却打断了她的话。
“大嫂,你是有女儿的人,倘若今日是小侄女遭此劫难,你作何感想?可是一句“苦衷”便能了结。”
明成郡主一时语塞,不知作何回应。
谢池又看向自己的母亲,语气微冷:
“她不贤良,自有她自己对不住的人,但她进门才一个多月,并未对不起我,也未对不起母亲和长嫂。反倒是现在,是母亲对不住她,然.......。”
说到这里,谢池微微一顿。
“母亲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和谢家。母亲知道我的为人,不愿亏欠,那母亲欠她的,便只有我来还了......。”
谢侯夫人又惊又怒:“如今木已成舟,你还想如何?”
苏夕现在不能生育,又成了个哑巴,他们谢家能够养她一辈子,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显然,谢侯夫人是想岔了。
谢池说的弥补,不是那个意思。
谢池微垂了垂眸,下一瞬,在谢侯夫人惊愕的目光下,他端起了托盘中的一碗药,放到嘴边。
“阿池!”谢侯夫人见状,大惊失色,紧张喊道。
就连桂嬷嬷,都傻在了原地。
然而谢池,却只是送到了嘴边,便停下了。
谢池看了眼手中的苦药汁子,露出了个笑:“这是照着母亲的药方熬的哑药......但我们夫妻二人,总要有一个人能说话。”
谢侯夫人嘴唇颤抖,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看到谢池没有喝,才松了口气。
刚想缓和两句,都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见对方将手中药碗摔到地上,发出砰地一声。
药汁溅在了明成郡主和谢侯夫人的衣裙上。
两人发出一声惊呼,谢侯夫人又被气了一通。
可在她还没想好是该训斥,还是该缓和的时候。
刚抬眸,便见谢池又端起托盘上的另一碗药,直接一饮而尽。
那是一碗绝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