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三年年末,弘治的圣旨到了大同城。
面对着大同副总兵的赫赫战功,弘治在朝臣们眼前扬眉吐气的给王睿下来了调令:升为骠骑将军、太子少保,兼领神机营。
明制,武官正二品,初授骠骑将军,升授金吾将军,加授龙虎将军——明武散官称此将军者,为最高阶。
王副总兵摇身一变,又成了王骠骑!
但骠骑将军是大明武散官(有官名而无职事的官称,有点类似于“荣誉称号”),皇帝们通常以这样的头衔加给文武重臣,却并无实际职务;“太子少保”是负责教导太子的官员。
弘治授给王睿的这前俩官职都是荣誉大于实权,名头大过职务,是以他这最后一道“委任状”——“兼领神机营”,才是个实权职务。
神机营是大明京城禁卫军中三大营之一(其余两营是五军营及三千营),是大明军队中专门掌管火器的特殊部队,是中国和世界上最早建立的火器部队,担负著“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是朝廷直接指挥的战略机动部队——领着神机营的,都是明朝皇帝们的心腹重臣。
一句话,弘治给了王睿很高的荣誉,同时也不忘给他实权:给他荣誉是做给别人看的,给他实权是用来安慰他的——不然,手握近十万大军的王副总兵,估计是不怎么乐意去领着个毫无实权的“骠骑将军”与“太子少保”。
而这道圣旨背后的意思,弘治与王睿这对君臣却又都是心照不宣:官职官位都是京官——回京,着手进行全面推广革除卫所军制的事儿!
王睿一走,大同副总兵的空缺便由杨一清顶了上来。
大同镇眼下已变得十分之重要:不单单再是“九边”之一,且是王副总兵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试点工程”——“募兵”一法,会在这儿继续推行下去,需要他这么个文武兼备的人来主持大局;有大明眼下最大的“合法军火制造商”——代王府,这也需要他这么位不是死脑筋的人来负责周旋;最最重要的,大同镇已成了火筛与大同相互联系的“前沿基地”,同火筛这种人“结盟”,也有些与虎谋皮的潜在危机,不得不防,这对大同镇的镇守大将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必须得是火筛的对手!
符合这些高标准的人选,放眼整个大同镇,除了王睿,便只有俩:王守仁,杨一清。
但王大仙目前还只属于工部“实习生”,官衔级别远远没有杨一清高,王睿将他的请功奏表送去了朝廷,弘治与朝廷大佬们也唯才是举,并未亏待他:他由工部“实习生”,摇身一变成了兵部侍郎——正三品!
杨一清由威远堡参将擢为大同副总兵,这事儿进展顺利,有些超过了王睿的想象——他原本认为朝廷老王八蛋们会忌惮他在重用下属栽培势力之类,结果王睿请擢杨一清为大同副总兵的折子,被朝廷老王八蛋们异口同声的点头允了下来。
王睿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杨一清是文官出身!
大明的文官是一个集体,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形成的默契与关系,莫名其妙的便有着与生俱来的联系,自然而然的便拧成一股绳,同大明的皇帝们斗了二三百年——最后将大明给“斗”完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王副总兵又晋级为王骠骑将军,他那帮不带节操做人的下属们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这帮人对王骠骑又使出了老规矩:跑官要官!
“大人吶,小的九代单传,如今年近三十,却尚未娶亲生子,这着实愧对列祖列宗吶大人……”愚蠢的易瓜瓜一见王骠骑将军,莫名其妙的便是这么一番哭诉,“再不能延续香火,小的着实再无颜苟活……”
王骠骑将军斜眼瞅着易瓜瓜——一见着他这张丑陋的瓜脸,他便瞬间觉着心情不美丽:“那你去死了罢……”
……
“我不能死吶大人”,易瓜瓜继续恬不知耻的倾诉苦衷,“香火不继,小的不敢死……”
娘希匹!
王骠骑收回冷冷的目光,仍是面无表情:“你不是要同千濑千寻完婚了么?”
易瓜瓜精神一震,赶紧一抹眼泪:“大同这地儿一年刮两次风,一次刮半年,气候同京城迥异得紧,千濑千寻都水土不服吶……”
死王八蛋,绕了老大一圈,终于露出他愚蠢的“心眼儿”来了——无非就是要请擢调去北京!
“大明京城便不刮风了?”王骠骑冷冷的瞅着他,“京城与大同才相隔了几百里,能有什么气候差异?”
“有的有的,差异大着吶”,易瓜瓜一脸严肃认真,“京城的风儿刮起来是‘呼呼’的响,让人一听着便昏昏欲睡,大同的风儿刮起来却是‘呜呜’的响,鬼哭神嚎似的,一听着便睡不着……”
……
娘希匹!
王骠骑将军面上抽搐了一阵,冲着易瓜瓜的额头便砸来一卷文书:“要娶婆娘的人了,别他娘搁这儿丢人现眼,赶紧滚回你的狗窝收拾行李去!”
易瓜瓜心底一喜,赶紧拾起文书,打开一看:擢大同游击将军易瓜瓜为御前带刀侍卫长……
御前带刀侍卫长——这他娘可真是个好职位:能在天子眼前晃悠吶!
易瓜瓜心满意足:原来大人早就安排得妥妥的了!
易瓜瓜才走,高嫖嫖又来——他一来,王骠骑将军便大为后悔:真不该过早的便将调任文书给了易瓜瓜!因为,高嫖嫖是带了二万两银票来的……
“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如何?”高嫖嫖既是这般识趣与直接,王骠骑将军也就更为索性直白——只可惜他不是早易瓜瓜先一步而来,不然面对着易瓜瓜那厮,王骠骑将军若是故意“慢条斯理的表示着极其为难”,估计那厮立马也会掏腰包。
“一切都听骠骑将军安排”,高嫖嫖满面严肃一脸正气的冲着王睿施了一礼,“将军一向明智公正,这锦衣卫北镇抚司派来大同的一个百户所,不知大人当如何安排?”
酿了隔壁!
这厮的二万两银子,原来是花了给小方程“跑官要官”来的——这厮,嘴上说着“蠢货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做的却又是这么一“蠢货”的事!
有肥羊送上门来,不宰的是白痴!
“她一介女流,做这大同的锦衣卫试百户,也是由于山高皇帝远,北镇抚司内上头有人来着,要调回京去,难吶……”王睿叹了口气——一副相当为难的表情。
明白!
高嫖嫖吸了口气,恭恭敬敬的又捧上二万两银票:“这些许小事,当是难不倒大人!”
王骠骑一把将银票塞入怀内,眼皮也不眨:“左右都只要小方程回京,官大官小都无所谓罢?”
高嫖嫖点了点头:“她一个娘们能做多大的官儿,迟早都得给我在家生崽儿,大人只需将她调回京便成。”
“嗯,嫖兄弟是个实在人吶……”王睿松了口气,拍了拍高嫖嫖肩膀,“离回京还有几天,我等只需于年前赶回京城即可,嫖兄弟先回去候着消息罢……”
既是收了银子,那就不担心这事儿会办不成!
高嫖嫖也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丢人现世的事儿,老子从来不干——有钱,任性!
他吹着口哨,鼻孔朝天的行出了副总兵衙门,却迎面撞上了王花花。
“你在这儿做甚?”王花花一脸疑惑的瞅着高嫖嫖。
“你来做甚,我便来做甚罢”,高嫖嫖满脸不屑——都他娘几个熟人,谁不知道谁吶!
“我不是同你说这个”,王花花撇了撇嘴,“我不是问你这个,我只是好奇,你怎的不去寻你的小方程?”
“关你蛋事儿”,高嫖嫖斜眼瞅着他,“她来寻老子,老子还不见得会搭理她咧……”
嗯哼!
这回轮到了王花花满脸不屑:“那她当是好几天都没来寻过你了罢?”
高嫖嫖不置可否,爱理不理的又迈开了八字步……
“鸭子死了嘴还是硬的吶……”王花花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有些事儿,甭怪老子没提醒你……”
高嫖嫖眼皮一跳,止住脚步。
“小方程正在忙着办理离职,锦衣卫的事儿何其复杂繁多,光是要移交的卷宗便有好几车,你竟然不去帮忙……”
高嫖嫖心底一惊:“你几个意思?”
“看来你真是好几天都没见着她了”,王花花皱着双眉,摇了摇头,“竟连她已请辞的消息都不知道……”
“骠骑将军不是说她的事儿要压后再看么?”高嫖嫖心底一跳,隐隐燃起了一股上当受骗的“赶脚”。
“压到现在,不是已然压后了么?”王花花斜眼瞅着他,“新任的杨副总兵重新整顿咱大同的这一锦衣卫百户所,也寻了称心如意的锦衣卫百户与试百户,小方程便如愿以偿的请辞成功,正高兴的一边大忙,一边却又嘀咕着回了京城总算是可以自由了……”
娘希匹!
当真是上当了——又被骠骑将军白白诓去了四万两!
“左右都只要小方程回京,官大官小都无所谓罢?”——骠骑将军这番话,原来是意有所指:小方程不做官,随即立马又要回京,不是完全符合你嫖兄弟的心愿咩!R11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