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兵大人要同那日松单挑的消息瞬间传遍三军!
不了解他的人,开始对他刮目相看甚或是肃然起敬:那日松一身本事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砍出来的,他能跻身于火筛帐下三大将之列,身手绝不是泛泛之辈——副总兵大人既敢同他单挑,看来他也是真人不露相吶!
了解他的人,却开始大惑不解摇头苦叹:好端端的,副总兵大人为何要“自寻短见”?
“大人这是要下去寻朱二小姐了……”易瓜瓜哭丧着他那张丑陋的脸,唉声叹气,“他是见着这战已打完,也没什么好挂念的,终是能安心的去了……”
愚蠢的易瓜瓜,这回貌似又“聪明”了一回。
天涯或咫尺,从不曾想起,只因从不曾忘记。点点滴滴,是曾经相识。往事如烟,随风不散。岁月如梭,转瞬即是一个生死轮回。
副总兵大人,这是要跟着朱二小姐一道去轮回的节奏!
“脑子坏了,当真是摔坏了”,高嫖嫖满脸不屑的大摇其头,“当初同拉克申一战,他这脑子当真是摔坏了,直到现在都还没好过来……”
“副总兵大人这自寻短见的方式,当真是有些标新立异别具一格”,晏劲松也十分了解王副总兵大人的“身手”,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可标新立异,才是咱大人的行事风格吶……”
……
满帐的言论,尽是对副总兵大人“自寻短见”的种种感叹。
可也有例外……
“啊……呸!”王花花浓眉一皱,扭头喷了口痰,“这厮,时刻都在准备着牺牲别人保全自己,绝不会做出‘自寻短见’这种蠢事,这其中定有蹊跷……”
“这能有什么蹊跷,大人箭都不会射,顶多抡个大刀乱劈一通,他能打得过那日松?”易瓜瓜大摇其头,认为王花花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命中有一些人与我们擦肩了,却来不及遇见;遇见了,却来不及相识;相识了,却来不及熟悉;熟悉了,却来不及相恋;相恋了,却来不及成婚。大人这是要下去同朱二小姐成婚了咧……”
天知道易瓜瓜这厮,竟还能说出这么一番“伤感”的话来。
高嫖嫖愣了半响,却眉头一拧:“花兄说的是,谁他娘的做了大同副总兵还会去自寻短见?再说了,这女人多得是,谁又会为了个女人而去‘自寻短见’?他又不真蠢!”
小方程斜瞅了高嫖嫖一眼,冷哼了一声又别过脸去……
王花花瞧得一清二楚,幸灾乐祸的瞅着高嫖嫖——蠢货,只说你泡不上小方程!
“可他哪能干得过那日松?”易瓜瓜仍是嚷嚷着不同意,“难不成那日松还会放水不成?”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王花花听得心底一跳,歪着脑袋愣了半响,才行喃喃骂道:“这厮,这害人的手段当真是出神入化了……”
……
火筛在接到王副总兵的回信之后,懵了半天,才行吐出一句话:“这厮,当真是要尽除了我帐下爱将……”
他懵了半天又半天,直至天黑,才着人将王睿的书信送去给了那日松。
那日松的住所内,苏合也在。
“王睿这厮,这他娘的到底是几个意思?”苏合看了王睿手书,大惑不解,“他能指挥大军将我鞑靼数万人马困于这威远堡中,却怎的又要做出这般没脑子的事儿?”
以三军统帅之尊,却要行与人“单挑”之举,不是蠢货是甚!?
那日松却也是懵了半天,才行叹了口气:“我不能再追随大帅了……”
苏合大愣,莫名其妙。
“郭勒津旗同大明‘结盟’,这事儿已成定局,也都是王睿的主意,我若是与他对决,将他给宰了,这‘结盟’一事,大帅又该同谁去谈?”那日松面色苍白,却又神态平静,“再则,堡外明军若是失了主帅,又岂会不吵着要为王睿报仇,又岂会再眼睁睁的放了堡内大军回草原?”
苏合听得心底凉气直冒:既是决斗,那自是二者只能留其一,而大帅又早已做出了保下这数万大军的抉择——若是那日松获胜,那大帅的决策又相当于被否定掉,这数万大军都得跟着王睿那厮陪葬去!
再则,大帅既是为了保全大军而不惜千夫所指,那那日松自也会为此而“甘愿”献上一命——大帅将王睿的书信给了那日松,便是在让那日松自己做出选择。
可那日松怎会让这数万大军去同王睿陪葬!?
所谓的“决斗”完全是个托,那日松不用同他打,便已经输了!
“王睿能将大帅困于这威远堡内,我原来只当他是侥幸,可眼下我却对他心服口服”,那日松面色逐渐有了血色,神态更趋平静,“他这是绕了老大一圈,既不得罪大帅,又能取我首级……”
自我牺牲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种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仓促做出的,前者更需勇气,后者则是一个人天性的体现。不论如何,具有这种品质的人一般都很难享受常人的幸福,但是他们常常能给其他人的生命带来福音或是启示,也许牺牲者就是他们的宿命。
火筛的自我牺牲属于第一种,而那日松则属于后者——无论如何,他们都给堡垒的数万鞑靼大军带来了福音。
苏合面色苍白,脑海之中无缘无故又冒出了火筛前些日子同他说起的那些“梦”——“我总梦见拉克申与达日阿赤同我说,那日松怎的还不来……”
他当时只当火筛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痛失爱将来着,可转眼竟成了真——当真是佛爷所说的第五类梦!
苏合欲言又止,却终是未能吐出半句话来……
……
西边天上的晚霞渐渐隐去,黄昏在冷冽的西北风中悄悄地降落下来。广阔的天幕上出现了最初的几颗星星,银装素裹的树枝随风摆动。
一入夜,那日松的首级送入了明军帅帐。
总算是宰了谋害朱素嫃的“直接凶手”!
记忆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掩映着似水流年的风景变换。时光的剪影中,有些人,曾在内心轻轻停靠;有些情,会在回忆中起起伏伏。相知的诗笺上还泛着暖意,却无法赶上时光的匆忙,一季花事,终被岁月轻盈的脚步搁浅,留下的是生离死别的惆怅。
生命中,若有一个人,如流星般璀璨过,如美梦般存在过,纵使没能长久的拥有,纵使没能一起朝朝暮暮,却可在风起时念起,睡梦中想念,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繁华深处,情意依旧,一笔落墨,思念倾城。
王睿愣了半响,又遣人将那日松首级还了回去——那日松不失为一条“硬汉”,没必要让他“死无全尸”;再则,眼下同火筛“结盟”已成定局,能“讨好”他的,便尽量去“讨好”……
朱充耀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待他见了王睿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才若有所悟……
“同火筛这一战,总算是打完了”,王睿往椅上一靠,舒了口气。
战争终于结束了,悲伤的战斗中,亲眼目睹着袍泽一个个离自己远去。眼睁睁的看者他们消逝在自己面前,却无力挽救。
战争,总是要在牺牲了很多人的生命后才完结。而所谓的完结,也只不过是短暂的休憩罢了。
有谁知道,这和平的时光能维持多久。又有谁知道,这之后的火筛与大明“结盟”,又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
帐内众将却仍是在愣愣出神——这他娘的,那日松怎的就突然自刎了?
“打完了也好,总算不用每晚都是‘五姑娘’伺候着了……”王花花最先回过神来——他早就摸清了这当中门道。
“五姑娘”?
王睿一愣,大惑不解——军中除了小方程,又何来其他“姑娘”了?
杨一清仿似瞧出了他眼中疑惑,隔着老远便伸出手掌,故意冲着王睿甩了甩手……
王睿一恍——娘希匹,“五姑娘”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五姑娘”到底指的什么?你右手有几根手指?“每晚都是‘五姑娘’伺候着”——这句话还能是什么意思?)
“大人,这战事既毕,我这锦衣卫试百户的职位,您还是给我解除了罢……”
王睿正于心底暗骂王花花这厮,当真是猥琐淫棍得紧,小方程突然冒了出来,如此而道。
王睿一愣,正欲开口应下,却瞥着高嫖嫖正在同他使眼色——她不在军中任职,老子不是“骚扰”不到她了?
“你的事儿不急,锦衣卫何时有了合适的百户人选再说罢……”
兄弟,甭说老子不帮你!
见小方程满脸不悦,又欲开口,王睿赶紧岔开话题:“众位将军还得再辛苦几天,待朝廷圣旨一到,才能撤军吶……”
同火筛一战终告结束,弘治接下来便会在大明全国范围内推行他的“革除卫所军制”一事,随之而来的,当是调他王副总兵回京任用罢……R11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