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日阿赤在杀胡口关外大摇大摆的挪起了窝,可王副总兵及一应将佐都集体选择了“假装看不见”——任凭你怎么搞,老子们就是不出关!
出关的斥候仍是没有朱素嫃的消息:没有消息,也不失为一“好消息”——至少得到的不是她已落入鞑靼人手中的噩耗。
朱素嫃十分赞同小王八蛋朱充耀的看法——她便提出来要往北去,探一探达日阿赤的大军在更远的正北边,到底是在忙些什么!
朱充耀吓了一跳:“咱锦衣卫大把的好汉往北走了都是有去无回,你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也不能这样找刺激来着……”
朱素嫃双眼一翻,懒得理他:“你去不去那是你的事儿,我也没说要你也跟着去!”
娘希匹!
当真是——我爱你,却与你无关……
朱充耀还能说什么,只能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你要去也不能下了塘子山走直路,咱绕一圈,绕去大青山,再由大青山绕至达日阿赤大营的更北边去……”
达日阿赤当是在大营四周布满了拦截大明探子的散卒,但浩瀚无际的草原,他又岂能将通往北边的道理都给封死——全都是路,他压根儿就没法“封”!
朱素嫃一听,赶紧折了方向,又往东去。
“我就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你非得出关来做甚?”朱充耀跟了上去,又开始喋喋不休的神神叨叨……
“要你管了?”
“我关心关心你……”
“闭上你的狗嘴,再他娘胡言乱语就滚回去……”
……
大青山东西长近五百里,南北宽百余里,海拔四五百丈,九峰山是主峰,高耸入云,山顶有积雪,千年不化。
大青山北坡平缓,与蒙古高原连在一起;南坡陡峭,断层崖被侵蚀切割,尽是悬崖峭壁,寸草不生,形成天热屏障,将河套平原与华北平原断然分开。故而长城到了大青山一线,便戛然中断。
沿着塘子山一路往东,便可直抵大青山。
山路狭窄崎岖,二人一路行来,只见沟沟相连、溪泉缠绕,古木参天,竞相峥嵘,山壑交叠,峰耸入云,时有野兽出没。
二人行至傍晚,累得够呛,正欲寻下山之路,行在前边的朱素嫃突然回头,冲着朱充耀做了个噤声动作:“前边有动静……”
朱充耀吓了一跳,赶紧闭了嘴,猫着身子蹲在了朱素嫃一旁。他侧着耳朵,果真听着前边草丛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鞑靼人?
还是大明锦衣卫?
朱素嫃与朱充耀不约而同的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哗啦啦!”原本悉悉索索晃动的草丛,突然声响变大,电光火石之间又窜出一道白影来……
“噜……噜!”
次奥!
竟是头野猪!
朱素嫃愣了片刻,又突然踹了如释重负的朱充耀一脚:“宰了它,今夜吃个野味……”
女神有令,岂敢怠慢!
朱充耀二话不说,拔了刀便窜至亮着獠牙的野猪身前——他在代王府也“跟人练过”,但面对着这么个气势汹汹的獠牙牲畜,他仍是觉着心里没底……
“噗嗤……”
朱素嫃见他颤颤巍巍,二话不说便甩出了长刀——插在了野猪屁股上。
野猪吃痛,“噜”的一声便直冲着朱充耀去。
朱充耀吓了一跳,赶紧闪至一边……
“噜……”獠牙野猪窜入林中,片刻之间便不见了身影。
“啧啧啧……”朱素嫃一脸鄙夷的瞧着朱充耀。
朱充耀却两耳一动,突然朝着朱素嫃也做了个噤声动作:“别急,原来后边还有……”
朱素嫃侧着耳朵一听,果真竟听得后边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这回老子不让你出来,便他娘的宰了你”,朱充耀将右胳膊抡了几圈,便瞅准了晃动的草丛,一把甩出了长刀!
“啊!”这他娘的,传来的却是一声人类的惨叫……
朱素嫃瞪大了双眼——紧接其后,由草丛中倒出来的便是一身鞑靼人装扮的战士……
朱充耀也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老子生平第一次“杀敌”,却是在这么一稀里糊涂的情况下进行的……
朱素嫃突然回过神来:“大青山中,怎的会有鞑靼人出没?”
“我等能来,鞑靼人便不能来?”朱充耀摇了摇头,“兴许是鞑靼人的探……”
可他话未道完,却只听得四面八方悉索之声响起一片……
鞑靼人的探子?
未免也忒多了些罢?
响声过后,四周便突然冒出了不计其数的鞑靼人——人人面带神秘的微笑,正“和蔼可亲”的瞧着他二人……
“二位是愿意做俘虏?还是愿意做烈士?”朱充耀的背后,走出一青年鞑靼将领,也正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二人。
“咱,自是愿意做俘虏……”朱充耀皮笑肉不笑,赶紧接话。
小王八蛋,当真是没一点儿血性!
朱素嫃又是一脸鄙夷的瞅了瞅他,转而又瞧着鞑靼将领:“火筛部落,不是从不收俘虏的么?”
“之前不收,这回收了,若是不想做,那你便做烈士罢……”这鞑靼将领的汉话说得字正圆腔。
“嘁!”朱素嫃嗤之以鼻,指了指朱充耀,“咱大明军人,可不人人都像他这般贪生怕死……”
朱充耀吓了一跳——姑奶奶,你这个时候还来讲个屁的骨气吶!
鞑靼将领不由有些肃然起敬——大漠勇士,最敬重的便是这种视死如归的汉子!
“……但咱还是要留着有用之躯,来日再报效大明……”朱素嫃言毕,便双手一举,“咚”的一声跪在了石块上……
……
天际红云漫天,太阳非常饱满,红彤彤的,没有秋日落霞的金灿,却以那柔柔的、水水的红胜出一畴,而周围的云彩也被霞光映衬地略带一丝透明,仿佛也被水浸润过似的,就像一张清新雅丽的水粉画。
“阿嚏!”
王副总兵坐在杀胡口关内,突然打了个喷嚏,唾沫四溅。
素嫃出关了一个昼夜,仍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个喷嚏让他燃起了一股极其不祥之感。
“祭旗坡来消息了……”王花花突然慌慌张张的奔了进来。
王副总兵一愣。
“今儿临近傍晚,大青山突然冒出了一拨鞑靼人,开始进攻祭旗坡”,王花花一屁股坐了下来,“可这拨鞑靼人人数不足一万……”
人数不足一万?那还有近两万大军咧?
这不见了的近两万大军,到底是在达日阿赤大营正北端,还是也在这大青山内?
若是在大营正北端,那自是不能出关去袭他大营——达日阿赤的近两万铁骑,就等着咱出关吶。
若是在大青山内,那关外大营,不真就是“空营一座”:毫无防范之力与后招——当可袭他一袭!
可达日阿赤突然又在大青山冒出来——安知他不是在故意如此,引得老子误以为他的大军都囤在了大青山,而先锋大军主力却仍是在正北边磨刀霍霍咧?
祭旗坡土城也屯有大军近万,挡着这拨鞑靼人,当是不在话下的罢!
以不变应万变,当属王道!
若是能探得达日阿赤先锋主力大军的位置便好——不用这般费脑筋的猜他到底想干嘛了!
“可有锦衣卫绕去了达日阿赤大营的正北边?”王副总兵浓眉大皱,“莫非连大青山也进不去了?”
王花花双手一摊:“小方程原本安排了人手由东西两边绕去达日阿赤大营的正北边,东边这拨走的便是大青山,可这拨人今日清晨至眼下,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想来是凶多吉少。西边那一拨人去了也是如同石城大海,真想不到达日阿赤到底是用了什么法术,整得他那座空营成了一道鸿沟,仿似是任何人都无法逾越过去……”
达日阿赤这王八蛋,到底是什么变的?
怎的玩的每一招都是这般深不可测!?
“进攻祭旗土城的这拨鞑靼人,也透着些古怪……”王花花皱着眉头续道。
祭旗坡土城之下是一道东西走向的山壑,土城位于山壑南坡,与北边大青山下山缓坡遥遥相对——除了这一缓坡,大青山南麓绵延数百里,便尽是悬崖峭壁。
“这拨鞑靼人一边进攻土城,一边忙着往土城下的山壑填砂石……”王花花满脸狐疑。
王副总兵浓眉一皱:“这拨鞑靼人,莫非是想填出一条平坦道路来,方便大军冲锋夺城?”
王花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像,也不像。这拨鞑靼人填的山壑却又不是正对着祭旗坡土城北门,而是土城正北的东西两角,莫非鞑靼人是要填出两条路来,方便大军进攻土城东西两侧?”
王睿一愣——由祭旗坡土城北门绕去东西两侧?
鞑靼人脑子有病,还是他娘祭旗坡的明军脑子有病:他们在靠近北门的这档口,土城上的明军都在干什么?会他娘眼睁睁等着他们从北面土城脚下绕去东西两侧,再来进攻?
王副总兵的不祥之感愈发旺盛——达日阿赤这棋坛高手下的棋,越来越教人看不懂了!R11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