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琴音……”张天齐在得知消息之后,就只穿了一件单衣,急匆匆地赶来了,一到这里,就马上听到那道悠扬的天籁之音,他在震惊的同时,便是循着琴音的来源之处看了过去。
“是你弹出来的?!”张天齐做梦都没想到,这道堪称天籁的琴音,竟是出自张勉这个败家子之手,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这里真的再没有之前那种鬼魅之声,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如水的夜晚。
“去,盛酒来!”张勉一曲作罢,右手按在琴弦上,抬起左手,这时候,张天齐亲自提着一壶酒,交到张勉的手上,旁人见状,不禁愕然,这什么情况,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居然亲自给张勉送酒。
张勉接过酒壶,抬首瞟了一眼张天齐,说:“坐下来喝两杯?”
张天齐也不客套,挽起衣袍,在石桌前坐了下来,龙头酒壶放置于石桌之上,两个夜光杯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光彩夺目,在几朵烛光的点缀下,将周围照亮了许多。
夜空明净,杯盏交错,这个时代的酒在张勉喝来如同白水一般,不一会儿,他一个人就喝了大半壶,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反倒是张天齐有些微醺,略带醉意道:“勉儿,为父发现你这次出游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知你这次出游可是遇到了何种特别的境遇,可否跟为父说说?”
张勉握着夜光杯,抿了口,摆了摆手,诡秘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哈哈哈哈!
张天齐忽然大笑,端起夜光杯,笑着道:“既然你有心入名士,除了琴艺之外,你可否籍着今日之景,吟诗作赋一首,为此助兴一番?”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张勉身上,他们永远想不到这个张家少爷的下一步要做什么,自从出外云游回来之后,整个人跟过去完全不同,他身上就像蒙上一层迷雾,让人无法看透。
或是沉稳,或是内敛,或是坚毅,在他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体现。
张勉站起身来,右手执着夜光杯,左手负于背后,抬头仰望星空,在月光的照映下,他那一袭素白色的衣袍,明净得一尘不染,端的是一位翩翩公子。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张勉开口吟道,气势一下子就提了出来,紧接着下句:“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这四句诗一出,众人感觉心神不禁为之一颤,纷纷在嘴边跟着念了起来。
张天齐也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当听到这四句诗时,不知为何,竟觉一种磅礴气势从胸中喷薄而出,他细思之下,当领略到这句诗的含义时,更觉得有些心恐,这哪是单单的一句诗,分明是以神鸟大鹏自比,表达自己的胸怀大志和远大的抱负,寥寥数笔,就勾划出一个力簸沧海的大鹏形象。
张天齐见过不少诗人才子,但能够即兴赋诗,还能作得如此精彩绝伦的人却是为数不多,堪称字字珠玑,金章玉句。
如此开门见山,卒章显志的诗作,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堪称佳作。
“还有下句吗?”张天齐忍不住询问道,旁人虽然不懂诗歌,但听起来却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也都用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张勉。
张勉淡淡一笑,对夜光杯中的酒抿了一口,继续吟道:“时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此句指的是自己的言论不同凡响,不为世人所理解,就被当做“大言”来耻笑,于是又有反唇相讥的一句:“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这四句相得益彰,借古人来反讽世人对自己的态度,显示出了少年的锐气,敢于直指世人与抗礼,表达了自己的远大抱负,不畏世俗的看法,坚持自我的气魄和胆量。
吟完此诗,整个气氛陡然变得安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气氛中夹杂着惊讶、沉吟、反思和明悟,这首诗虽是即兴而作,却有着深远的立意,是为不随大流,坚持自我的本色所在,也就是这样一首有感而发的诗作,让得张天齐心里不禁唏嘘,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儿子了。
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败家子,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有着傲骨,颇有见地的大志之士,看来云游的这段时间里,自己这个儿子确实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际遇。
有这样的变化,他应该感到无比欣慰,但从另一个侧面来看,他反而开始忧虑,过去张勉挥霍无度,无非就是多用些钱,倒也没惹出多少祸端,过得还算是平平安安。
但现在张勉变得如此锋芒毕露,才高八斗,从这首诗来看,有着金鳞岂是池中物,如遇风云便化龙的宏远之志。
再加上之前占卜之士算出吉卦,结合种种,张勉此生必不会在庸庸碌碌中度过,或是军功封侯,或是文达天下,成为一方名士,不管哪一条路,前路必将是荆棘丛生,充满了坎坷。
“哎……”张天齐轻叹一气,心如乱麻,夜光杯中的酒液一晃,竟自泼洒了出来,弄得身上衣衫沾染其酒液几许,李庸见状,忙命人道:“快给老爷拿锦帕过来!”下人方才递来一张锦帕,将他身上的酒渍给擦干净。
“勉儿,教你诗文的应该是位名士吧?”张天齐问道,能作出如此风骨的诗句,教他的老师必定不凡。
“你猜。”张勉哂笑道。
张天齐也跟着笑了,心中有了定数。
“不知这位名士身在何方,有机会请他来府上,为父也想请教他一番。”
“他在很远的地方,恐怕来不了。”
“有多远,我命人准备十匹快马前去接他。”
“他已不在人间。”
“原来是得道高人,勉儿,你真是道缘不浅,竟得如此神人的传习,不知他名唤如何?”
“李白。”张勉道。
张天齐点点头,“听这名字就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
作完了诗,又弹了一曲,喝了几杯,不知不觉间,天空已初露晨光,迎来黎明,张勉都还好,张天齐却醉的有些不省人事,若不是几个仆人把他扶回去的话,他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的。
其实别看古人喝酒都是一壶壶地往自己嘴里猛灌,就以为他们酒量就很好,其实这些酒的度数本来就不高,最多相当于后世的十几度而已,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张勉喝这酒感觉像喝白开水一样,要换作后世的那些高度白酒,分分钟能要了他们的命。
“少爷,天快亮了,还不歇息吗?”吕秀秀在一旁看着张勉独自酌酒,露出担忧之色,轻声询问道。
张勉微微抬首,看了她一眼,在月光的映照下,只见她那张不施粉黛的俏脸,如同精雕细琢般,散发着天然的美,有这等美人作伴,哪还有什么倦意可言。
“吕秀秀,这名字太长,不如我给你重新取个名吧。”张勉沉吟了一下,说:“要不就叫做沉鱼吧,好听也好记。”
吕秀秀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沉鱼多谢少爷赐名!”
从此以后,吕秀秀这个名字再也没人提过,而是被唤做为沉鱼。
“我还不累,你先睡吧。”张勉说。
“少爷不歇息,沉鱼也睡不着。”她摇了摇头,小嘴嘟囔道,刚到这府中,有些规矩她也是懂的,主子都不休息,她作为侍女又如何能先入睡,再者说了,她也放心不下张勉一个人留在这,金秋的晨间冷寒,很容易就会着凉,沉鱼找了件貂裘衣袍,给张勉轻轻披上。
“既然睡不着,那你点首曲子,我来弹奏。”
沉鱼显得有些为难,她尴尬道:“说来怕少爷笑话,沉鱼不懂音律,少爷弹的曲子都好听,我都爱听。”
“好吧,那就来一首《高山流水》。”张勉抚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