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山,伏虎牢,审讯室内。
大长老方海在主审位上,正襟危坐。
“所以此事,便这样草草结案了?”
他询问的对象是两名“牢头”。
当然,伏虎牢内的“牢头”和狱卒也统统由外门弟子担任。
此时此刻,两位牢头带领下,几个狱卒正逐一清点着地面上陈列的证物和犯人。
其中包括一些碎尸肉块,一些破坏痕迹,活捉的蝗虫,破损的稻草……当然,还有几个染魔的村民。
这些染魔的凡人都被铁链捆着,在牢房一角里嘶鸣,周身皮肤泛青,身体也渐渐不成人形,生出了诸多异变……眼看不是个人样了。
“方长老,全都清点妥了。”
其中一位牢头拱手回答道。
“经过那边天机推演的校验,这些证物确实没问题……那位执勤师兄和师姐提供的证词也都准确无误。”
“虽说,还是叫那魔修逃了,但应该至少十年内元气大伤,恢复不了修为……而其逃遁方向,还有勾结人等,几位内门长老卜算的结果,都已经呈上去,您看……”
“呵,天机术?”
方海扫过眼前那些支离破碎,却只是冷笑一声。
“要是那些玄学之物能靠谱,事情还会走到今天这步吗?”
“早早就有人推演出血光之灾,早早就有人知道内门有细作潜入……然而具体是谁,内鬼是谁,那帮臭算命的给出结果了吗?”
“每次都能预知未来,但每次都只能判断个模模糊糊,似是而非……”
“不外乎就是上一代魔劫遗留的外邪残党,竟能让门内乱作一团。如今,北岭寒地四处起火,按下葫芦浮起瓢……十根指头,能按住十一个跳蚤吗?”
“……”
见大长老如此抱怨,几位外门弟子只能缩着脖子,不敢接话茬。
要知道,方长老一开口,说的全都是门内秘辛,照理说不是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可以知道的东西……光是听到,就已经很晦气了。
身为下人,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行了,都起来吧,把这儿都收拾干净。”
方海一拂衣袖,站起身。
“牢内不是还有一批死囚吗?也别等什么秋后了,尽早都斩了吧,具体日程我会给你们批文。地牢里要多腾点位置出来,预留起来……今年祸事频繁不断,后面还有得是让你们忙乎的。”
“是。”
两位牢头齐声回答,彼此对了下眼神。
紧接着,其中一位又拱手问道:“方长老,那……几个染魔的凡人,该怎么处理?是押到牢里,等待排号救治,还是……”
“都杀了吧,没的救。”
方海只是摆摆手:“区区几个凡人,也没植入魔骨,连焚尸取材的价值都没有。”
“可,可是……掌门不是说,近来危难当头,应该多体现我北斗派仁恕大义……”
有个牢头才提出异议,就被方海一眼瞪了回去。
“没什么可是的。”
方海正要训斥,但又想起什么来,无奈叹了口气。
“掌门师兄的心思是好的,但终究忽视了具体实情。”
“现在这节骨眼上,人人手头都一大堆事要忙,谁有空去管几个刁民的死活?”
“如果硬要救人,保不准还得让落霞峰的人出手,给他们洗脉换血,持续半年……就为了个仁善义举的面子功夫,要花我们多少人力物力?你们算算?”
“染魔并非绝症,也不是没得救……只是,他得有那个被救的价值才行。”
“一群糊涂鬼,被人忽悠了喝魔血,那不是活该么。”
说罢,方海抬手一挥衣袖。
一股清风乍起,那几个染魔人便浑身一颤,软倒下去,就这样死了。
“行了,结案。”
“都给我记着,你们要是染魔,也都这个下场。”
……
……
哐当,哐当。
是火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
老式的绿皮火车速度很慢,而旧铁轨也是每节之间有缝隙的……因此,车轮碾过铁轨,总会发出有规律的声音,不紧不慢。
哐当……哐当……
王大猛渐渐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车厢顶棚,只觉得有些困惑……然后翻了个身,向卧铺下看,才看到了火车车窗,还有窗外不断飞逝而去的风景。
“我……在火车里?”
王大猛翻了个身,从梯子上小心爬下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整个车厢空无一人,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乘客。
“我是……要去哪儿来着?”
想不起来,怎么都想不起来。
王大猛迷茫之中,便下意识望向窗外。
铁道外,是一片葱绿的田野。
里面有些许戴草帽,挑着担子的农民……也有在油菜花田里追逐嬉闹耍的孩童……那是熟悉的童年记忆里,旧祖国的乡村风光。
倘若仔细去看,又会觉得,好像那个在田里奔跑的小男孩,也许就是我自己。
用纸片做个假蝴蝶,系在绳上,就可以引诱出一大堆菜粉蝶跟着你飞……
是的,好像,那个就是我。
哐当……哐当……
火车很快驶入一片隧道,周围一片漆黑。
片刻后,周边恢复光明,车窗外又完全换了一番景色。
王大猛又看到,火车路经一处校园……里面有无数丢沙包,滚铁圈玩的小朋友……其中好像也有童年的自己。
哐当……哐当……
一栋房屋遮蔽视野后,情景再变。
田野与校园平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楼大厦,秩序森然……
又有个青年提着背包,在大厦间吃力地慢跑,不时摔一个踉跄,磕得头破血流。
短短一片路程,王大猛反复再度回顾了自己过去的地球生活。
“那个世界很有趣呢。”
身后有个声音这样评价道。
听到这个突兀的女声,王大猛骤然警觉,回头去看……
只见不知何时起,自己睡的的上铺里,有一双灵巧小脚垂落下来……正轻轻摇摆着。
“你叫王大猛,是吗?”
“我想,我已经认识你了。”
女孩这样说道。
“你……你是谁?”
王大猛怔住了。
眼前的女孩面容细腻,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眸熠熠生辉。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神态却出奇地老成,整个人带着某种妖冶的魅力……仿佛是某种成熟与稚嫩的矛盾结合体,既可爱,又诱人。
明明不认识她的脸,可就是觉得,她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她的声音,有过与她的记忆。
“白。”
她指了指自己胸口,仿佛在自我介绍。
“你可以叫我白。”
“不认识我也没关系,反正你已经饮过了我血,烙上了我印……而且我现在也完全认识你了,认识了你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