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汝鄢延宁兀然敛起了笑,眼眸很沉如寒潭,开口道:“汝鄢凌。”
卿秋身子一颤,脸色骤变。
片刻后,她狠狠瞪着汝鄢延宁,大声说:“你凭什么冤枉王爷?”
汝鄢延宁道:“朕早就知道你不会信,所以,朕把证据找来了。”
说着,他对门外喊:“把东西盛进来。”
卿秋的心忽然跳得飞快,紧张地看向门外。
一个太监将一本账簿状的东西恭敬地送进来,汝鄢延宁将之拿起来,递给卿秋。
卿秋连忙将书接过来,用微微颤抖的手一页一页翻着。
汝鄢延宁解释:“沙香凝每进行一笔交易,都会将之记录下来。”
卿秋好似明白了什么,快速地翻起账目。
翻着翻着,她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字眼:九王爷汝鄢凌。
但这几个字是补上去的,原本被划掉的名字是“神秘面具男子”。显然一开始,汝鄢凌是戴着面具和沙香凝做交易,但后来她也许发现了汝鄢凌的身份,所以将之改成了他的名字。
而沙香凝和汝鄢凌的第一笔交易,就是花费两千两,购买了一瓶暮翠朝红散。
卿秋的身子又颤抖了一下,继续往后翻,发现他向沙香凝买了好几次毒药,有一次买的是去疤膏,也就是他带自己见沙香凝的那一次。
卿秋有些无力地合上书,双腿发软,脸色煞白,脑海中嗡嗡作响,一言不发。
汝鄢延宁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不再说话,而是拿起账本转身离开了。
卿秋双腿发软地走到床边,躺在床上,呆愣愣地看着蚊帐顶部。
原来,宋朗星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变过心,变心的,是自己。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和宋朗星在一起的过往。
初见时,卿秋帮宋朗星推拿,那时的他,躺在床榻上,眼神空洞,一脸绝望;
扶宋朗星站起来时,两人双双摔倒,卿秋扑在他怀中,他脸颊发红,两心萌动;
卿秋要离开的前一夜,两人月下饮酒,宋朗星对卿秋表白,月白风清,浮光跃金;
卿秋被迫嫁给许缘时,宋朗星发疯似的拦在送亲队伍前;
她回到逍遥谷,和宋朗星站在波光粼粼的湖水前,两颗心悄然靠近了许多,烟波浩渺,乐风清清;
在凝脂堂,卿秋将宋朗星拉到房间,两人情不自禁地拥吻;
后来两人共同牵手在雨中嬉戏,翠烟笼动,雨帘斜飞……
可是,就在这时,汝鄢凌无情的把卿秋和宋朗星的爱情扼杀在摇篮中,让无辜的宋朗星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让沉浸在爱情中的卿秋顿时遭受迎头一击。
那位最无辜的,最纯净的,最深情的公子,就这样默默地承受着痛苦。
而她,转而爱上了罪魁祸首,还和他成了亲。
卿秋眼角忍不住滚落泪水,嗓子也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心痛如刀绞。
将被子咬在嘴中,死死地掐着双臂,这样,心中的痛,也许会好受一些。
她忽然好恨汝鄢凌,忽然。
如果他不出现,自己和宋朗星——这个一直默默在身后看着自己的人,也许早就成亲了。
可是,恨只持续一秒,随即变成了一根根毒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扯成了两半,一半在让她原谅汝鄢凌,另一半在强迫她放下宋朗星。
她和汝鄢凌,也曾同甘共苦,也经历过生死。他虽然扼杀了自己和宋朗星的爱情,但他又给自己带来了新的爱情。
初遇时,卿秋帮他治伤,再次遇到时,自己差点摔死,是他救下了自己,还有在恶鬼窟,自己被蛇咬,随军往北作战,两人相濡以沫,自己在岳府受苦时,他躲在暗处默默照顾自己……
这些事情,让他们渐渐越走越近,让冷漠无情的九王爷,对她无限包容,给了她盛大的婚礼,娶她为妃,独宠她一人。
自己,又怎么恨得起他来呢?
她蒙上被子,蜷缩在角落,任由泪水不断涌出。
有些时候,痛苦需要变成眼泪流出来,才会得到缓解。
两天之后,汝鄢延宁再次来到软禁卿秋的房中。
只见她两只眼睛肿得像对带着晨露的水蜜桃一般,楚楚可怜,汝鄢延宁忍不住心跳加快了一些,问道:“九王妃是为九王爷的无情而哭呢,还是为遗憾失去老情人而哭?”
卿秋一动不动。
汝鄢延宁嗤笑一声,道:“九王爷既然那么无情,老情人身边也回不去了,不如,”顿了顿,他继续说:“换个男人?”
卿秋眉毛一皱,狠狠瞪了他一眼,用沙哑得让人有些心疼的声音说:“关你什么事?”
汝鄢延宁走到卿秋身边,精美细致的龙纹映入她眼帘。
忽然觉得下巴一紧,她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那双透着几丝杀气和几丝戏谑轻薄的眼睛,让卿秋很不舒服。
汝鄢延宁左右看了看她精致秀美的脸,露出满意的笑,道:“有几分姿色,要不考虑跟了朕,朕可以封你为妃。”
卿秋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狠狠拍开他的手,怒骂:“无耻之徒!”
汝鄢延宁坐到卿秋床边,她赶忙往里缩了缩。
“皇叔如今征战沙场两月有余,刚刚前线传来消息,皇叔他夺回了失守的两座城池,不过已然深受重伤。”
“你说什么?”卿秋脸一白,心跳骤然加快。
虽然目前她还没有原谅他对宋朗星下毒一事,还狠心想要去恨他,可是一听到他受伤了,卿秋还是本能地非常担忧。
汝鄢延宁淡淡地瞥了卿秋一眼,无视她眼中的担忧之色,继续说:“若是皇叔不幸为国捐躯,朕定然不会亏待他的遗孀的。”
说着,他玩味似的打量了卿秋一番,卿秋感觉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后挪了一点身子,嘴中依旧怒骂:“无耻!”
汝鄢延宁站起身来,敛去笑意,双眸变得黑沉沉的,缓缓道:“九王爷出征两月,不但没有收住我雪霁王朝的土地,还失去了几座城池,即使他不战死沙场,班师回朝之日,朕也会治他的罪。”
她恨恨地看着汝鄢延宁,道:“王爷为了守住国土而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当上皇帝却要治他的罪,这你这样做皇帝,谁还敢为你卖命?”
汝鄢延宁冷笑一声,道:“汝鄢凌可不是在为朕卖命,而是一直暗中设计想要谋反,你说朕该不该杀他?”。
卿秋顿时心像拉满的弓弦一般,一块大石压在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地说:“你……有什么证据说九王爷谋反?
汝鄢延宁没有回答,反而道:“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要么答应做朕的妃子,要么,和汝鄢凌一起死!”
撂下这句话,汝鄢延宁毫不客气地转身,走了出去。
卿秋只觉耳边一阵嗡鸣,忧心如焚,指节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