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儿若有你一半心性,我便死了也要大笑三声!
夕阳西坠,余晖将尽,赖家故宅中一片狼藉。
尽管贾赦被贾琏背起,火速逃离之后,曹操便喝止众人,仍旧被搬走了不少东西。
看着好好一座府邸变的破败杂乱,管家余禄十分心疼。曹操却不以为意,焦黑子带人暗中下了狠手,贾赦这回怕是要丢掉半条老命,至少能消停个一年半载。
而且贾琏喜滋滋的回家后,偷偷派了小厮兴儿过来,向他表示感谢。说贾赦身受重创,不得不退位让贤,仍旧叫他管家。贾琏还保证,明日定会继续来东府帮忙。
曹操想了想,吩咐余禄道:“这阵子你组织些工匠,两座宅院,一座改为文苑,一座改为武堂,园子也拾掇好,作为养马演武之地。”
俞禄点头应下,随后皱着眉头表示担忧:“大爷,整修宅院花不了多少钱,可若按您说的,今后支出源源不绝,府里怕是难以支应。”
“这些无需你操心,我自有打算!”曹操云淡风轻,意有所指的看着他说道:“你只须用心办事,不像赖升那般忘恩负义为非作歹,大管家之位,迟早是你的!”
“小的愿为大爷效死!”俞禄心下暗喜,忙表示忠心,领命而去。
初步摆平了宁荣二府,日子渐入正轨,曹操除了每日需要见些前来吊问的客人,并无他事缠身。
闲暇之时,或在书房读书,或是练习武技,生活倒也平淡充实。
奈何朝夕相见的秦可卿几番严辞峻拒,让他看得见吃不着,渐渐心生不满。凤姐也对他隐隐戒备,不肯单独会面面。
倒是香菱一副憨憨之态,私下里由他过了把手瘾,聊胜于无。
习惯了佳丽环绕的曹丞相,孤枕独眠时颇感几分寂寞,只等将贾珍下葬完事。
……
数日后,大明宫,勤政殿。
这几天戴权忙的连轴转,专门找那些没落的勋贵世家游说,希望他们出面支持崇盛帝新政。
听说筹建勋贵亲军是皇帝之意,他们也乐意奉承,希望借此给陛下留下好印象。
这天晚间,戴权将已经私下表态支持的各府名册递呈崇盛帝阅览。
看到上面都是些小鱼小虾,崇盛帝面色不渝,冷冷问道:“连个公爵都没有,怎么,四王八公都反对?”
戴权忙垂首回道:“陛下误会了,四王八公一直心有所属,不会轻易表态,是以奴才未曾去问过,以免走漏消息,反而不美。”
说完,他又忙补充道:“奴才差点儿忘了!当日出宫,首先去的便是宁、荣二府。只可惜荣国府眼下是贾琏主事,不敢轻易作决定,一味推脱。倒是宁国府的贾蓉颇为有意。奈何族中子弟吃不得苦,不愿从军,而他自己又要为父守孝,故而不肯表态,担心背上欺君之罪。”
“这等人你还说他忠孝皆备!”崇盛帝冷笑不已。戴权不敢接话,头低的更深了。
“也罢,太上皇既已答应,其他人纵然不愿,最多阳奉阴违,断不敢公然反对。”崇盛帝道:“去将兵部尚书召来,朕有话吩咐。”
戴权急忙命人去传召。
兵部尚书何凌霄年过五十,正在衙门里为筹措辽东粮草的事发愁。
皇帝虽已同意,奈何户部叫苦连天,就是拿不出钱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忽然听到皇帝召唤,还以为又有什么紧急军情,越过他直接送到宫里了,急匆匆入宫觐见。
“臣何凌霄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何凌霄进入勤政殿后,施礼拜见。
“平身罢。”崇盛帝吩咐一声,见他容色憔悴,显然多日不曾好好休息,心念一动。
“怎么,辽东的粮草还没办妥?朕不是命户部从速办理?”
何凌霄不想打户部的小报告,可他着实没了办法,关内军队尚好说,军饷断绝最多鼓噪一番。可这些边疆悍卒最不服管束,没饷银是敢哗变的!说不得一怒之下就投了鞑子,然后掉头攻打朝廷。
“陛下,恕臣直言。”何尚书先请了声罪,方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战事绵延十余载,消耗甚众,而近年各地天灾接踵而至,户部诸仓皆空,的确是力不从心,太过为难了。”
“哦?”崇盛帝眼中流露奇异之色:“你和刘哲仁是什么关系?竟如此体谅他?”
何凌霄暗惊,陛下不会是认为自己和老刘结党营私吧?
他急忙回禀道:“陛下,臣初入仕即在户部担任照磨,一路升迁至郎中,对户部之事了如指掌,深知实情。绝非是因同刘尚书有什么私交。”
“那你说怎么办!将士无论如何不能饿着肚子打仗。不但打不赢,还要命丧疆场!这些可都是你自己说的!”
崇盛帝愈发恼火,这何凌霄一边上奏称粮饷欠缺,士卒不满,军心震荡,一面又为户部说话,什么意思?好人全叫你当了,还想叫朕掏私房钱!
何凌霄也满心无奈,既知户部没银子拨不出钱,自是该帮他们说话,借此促使皇帝早作决断。
但这等举动落在皇帝眼中,却另有深意。
何凌霄不寒而栗,鼓着胆子作揖回道:“陛下,鞑子占据沈阳后,实力迅速扩张,年内必犯辽阳,眼下亟需转运大批粮草军械过去,可户部收入已无法支撑战事!”
“何凌霄,你到底想说什么!”崇盛帝脸上怒气笼罩。
何凌霄纠结了不短时间,才终于咬牙吐露心声:“陛下,或许该派人前往江南富庶之地,为朝廷增加些收入。”
说道最后,声音渐低。
无论是增税还是募捐,无疑都会得罪人,何凌霄深知这个道理。
户部以“没钱”作借口,可以随意拖延,可他作为兵部尚书却不能不管饥肠辘辘的士卒。
彼辈若发生哗变,除了罪魁祸首,朝廷中首先要被追责的,就是他这兵部尚书!谁让你没保障好呢。从户部要不来粮饷,正说明你尸位素餐,太过无能!
崇盛帝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他岂会不想增加收入?奈何最为富庶的江南,天高皇帝远,又俱是太上皇的老人在打理,他根本插不进手!如那金陵甄家之流,俨然土皇帝,每年都要给太上皇不少孝敬。
崇盛帝在登基之后就派了御史林如海前去扬州巡查盐政,结果阻力重重,收效甚微。
君臣二人一时沉默。戴权见他似乎忘了召见何凌霄所为何事,轻声提醒道:“陛下。”
崇盛帝顿时会意,将兵饷欠缺一事放到一旁,对何凌霄道:“何爱卿,朕有件事,要同你议一议。”
“陛下请讲。”
“朕欲筹建一只亲军,专门招募世家弟子,今后其余部队,不得擅用私人,须得送入亲军历练。待朕考核之后,方可遣派至军中。你以为如何?”
“陛下之意,今后将门子弟皆先入亲军?这……这怕是不妥啊!”何凌霄皱眉道,很不看好。
“有何不妥?”
“陛下,臣虽未亲历军旅,却也知道,如今将官亲卫多为家族后辈担任,如此对敌时方能放心。僚属中更不乏亲戚故旧的子弟。若让他们奉命行事,彼辈怕是会心生不满。”
崇盛帝也曾考量过,便道:“这有何难?就先从京都做起,倘若效果好,再向地方推行。”
见他心意甚坚,何云霄不敢再反对,反正这事同他没什么直接的厉害关系。问道:“陛下可是要臣拟制建制?不知想要招募多少兵卒?”
“不错,你先作草拟规划,将招募兵卒,驻防操演,奖惩晋升等,一一列明,再拿去朝堂讨论。”
何云霄暗暗诧异,这等事怎可没有五军都督府的人参与?
他一介文官,虽担任着兵部尚书之职,去管勋贵,难免会被人认为手伸的太长。
“陛下,事关重大,是不是再安排些人同臣一起参谋?”何云霄小心翼翼问道。
“不必,若有不明白的,便问戴权!”有些话他这做皇帝的不便讲,会显得刻薄寡恩。只是让戴权这个心腹去参与,何异于掩耳盗铃?谁看不明白?
“是,臣遵旨。”何凌霄转身望向一副矜持笑容的戴权,拱手笑道:“还望戴总管指教。”
当着皇帝的面,可不敢提什么“内相”之类的花,否则这阉人要恨死他了。
“何尚书客气了。”
何凌霄告退之后,戴权送他出宫,这时才问道:“戴公公,陛下的意思……”
戴权白净无须的面皮含蓄一笑,轻声道:“何尚书不必多想,因今年战事不利,陛下才会郁郁寡欢。为了提升军队战力,陛下只得出此下策,务求从世家子弟中选拔出些好儿郎,待调教成器,再予以重用,如此可谓两全。”
他说的冠冕堂皇,却是避重就虚。
相较于焦灼的战事,组建亲军不过是小事,何凌霄不甚在意,但求无过即可。
随着时间推移,皇帝欲组建一支只招收世家子弟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府的走动不免多了起来。
一些人跑进太安宫向太上皇试探虚实,得到的答复是“略有耳闻,不知实情”。
日渐衰朽的老人,承受着时间的摧折,即便身为至尊又如何?风烛残年是谁也躲不掉的命运。
一众实权在手的勋贵,试图聚会商议,然而看到太上皇懒怠的态度,也不敢过于招摇,引的皇帝猜忌就不好了。
……
宁国府,会芳园。
这段时间,每日都有几波客人登门。听到北静王等人又来,曹操心下奇怪。
不久前借着恭贺他袭爵之机,已经吊唁过一次,也算尽到礼数了,怎么还来?
因为拜祭的人不少,曹操便决定在天香楼中待客。
当然,此天香楼非彼天香楼。
曹操已经探听到,仇杰乃是借忠顺王之手,向崇盛帝打了他的小报告。而那座天香楼背后的东主,便是忠顺王。
虽不知此人同贾家有何旧怨,他却严重怀疑,外面那座妓馆取名“天香楼”,就是为了羞辱宁国府,羞辱贾家。
只是取名之人也未料到,此举不但没有激怒贾家人,反倒让贾珍去了天香楼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待到众客齐至,在灵前露个脸后,便被引入天香楼。
各府的下人在附近警戒着,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贾政尚未病愈,不曾过来,贾琏并无爵位再身,上不得台面,曹操只得亲自上阵。
众人纷纷打量曹操,先前还不甚在意,这时却存了一副莫名的意味。
戴权曾透露口风说贾家是极力支持的,这让他们大为不满——你贾家不在意这些“蝇头微利”,远离军队,可咱们在意,你怎么好意思好断了大家的财路!
今日来者,比上回来的人更齐全,四王八公府里都来了人。有些不想露面或是在外任职的,也便派了子侄作为代表前来。
四王之中,唯独北静王当年功高,至今仍袭王爵,其他三家已然降至侯、伯。
众人分作两桌,水溶当之无愧的在首位落座。曹操也洒然落座,并不客气。
镇国公牛家和贾家亲近,牛继宗又喜欢开玩笑,见曹操不但没有清减,反倒越发精神,心里一乐。开口道:“蓉哥儿,旁人服丧,都是寝苫枕草,憔悴日甚,你倒好,我看竟胖了!”
几个之前来过的转头去瞧,深有同感,不由哈哈大笑。
曹操知他这话并无恶意,不过是寻自己开心,笑着回道:“岂敢!若和牛伯爷比体量,在座的都要甘拜下风!”
众人一愣,不由大笑。
牛继宗有些意外,之前也接触过贾蓉,没什么印象,只是听说被贾珍收拾的很惨。
未曾想,竟未被磨平棱角!
牛继宗不以为意道:“我儿若有你一半心性,我便死了也要大笑三声!”
这话众人却不解他到底在说什么,牛继宗也不多作解释。
见暖场差不多了,北静王水溶咳嗽一声,道:“今日咱们私自来此相聚,按说是不应该的。”
众人收敛笑容,郑重起来。
贾珍死后,北静王已经带人来祭过一回,没隔几天又来,还是四王八公都有参与,传到皇帝耳朵里,总不是好事。
只是他们接到通知,还是义无反顾来了,无他,崇盛帝的新策关乎众家切身利益。
谁也不想祖宗打下的江山、获得的基业,断绝在自己手里。
“好在尚有个拜祭之名,咱们便也长话短说。”
水溶目光环视众人,俊美面容上略显忧色,声音清越道:“想必诸位已经听说,陛下有了新想法。”
“狗屁新想法!不过是想掘掉咱们的根基罢了!”一个脸色一直不大好的中年汉子,张口就骂,很不给面子的打断了水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