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告诉儿孙,当年你也体面过!
贾珍一死,府里正是没有主心骨的时候,怎能少得了自己?
这得错过多少好处!
赖升急不可耐往里走,旁人拉都拉不住。
进门未走多远,便见抱厦前石矶下聚拢了不少人。
其中一人趾高气扬宣讲,给众人分派任务,正是余禄。
被曹操委以重任,点燃了他隐忍许久的希冀。领命之后,命人敲响云板,召集众人过来。
手里还拿了花名册一一核对,但凡没来的,画个又大又红的叉号,将会报知蓉大爷。
“老爷仁厚,对咱们多有宽纵,将心比心,咱们也要知恩报恩!如今老爷不幸被歹人所杀,抓捕凶犯是衙门的事,咱们能做的就是用心办差,千万不能懈怠!”
上百号男男女女,听到贾珍被杀,睡意全无,相互询问。
俞禄威望不足,费了好些口舌,才让这些人停止肆意谈说。
宁国府积弊深重,简言之,有五大弊病:
一是人口混杂,往往遗失东西;二是事无专执,个个临期推诿;三是需用过费,人人滥支冒领;四是任无大小,皆道苦乐不均;五是家奴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
总之,毫无规矩可言,日常管理一塌糊涂!
俞禄对此知之甚深,想要表现亮眼,就要众人干好工作;想要他们干好,先得将任务细化并明确到个人,否则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按照花名册,对在场之人一一分派:“某某某,你们二十个,先去库房,将一应丧礼之具搬出,布置灵堂;某某某,你等十个,去外雇几位针娘,今天必须将全府上下的孝服赶制出来;某某某,你等二十个,去把饮食器皿等清洗干净,规整妥当,准备待客……”
他分派的也算公正合理,但下面众人言笑嘈杂,并不当回事。
这也是必然。宁国府中,论实权,贾珍第一,接下来却不是哪位主子,而是赖升赖大管家,贾蓉完全上不得台面。
至于俞禄,不过是赖大管家屁股后面的应声虫罢了。
现在赖大管家不在,他拿了鸡毛当令箭,肆意指派,让众人大为不忿。
下面有人笑道:“俞管家,让咱们做事没问题,可预算多少呢?最后是谁出钱?批条子的是赖大管家,他不发话,你说了算么!”
顿时引的众人轰笑。
俞禄地位是比他们高,但各家都是宁国府好几代的老人,盘根错节,多少都有些亲戚关系,并不憷他。甚至当众拿他取笑,他也不敢如何!
俞禄见怪不怪,大声道:“我劝你们清醒些,别忘了现在府里谁是主子!大爷既然让我来做事,需要多少钱,报给我便是!难道还会缺了你那三瓜俩枣!”
他现在只想通过办好差事,巩固位置,最后将赖升取而代之。
不想,这些话恰巧被刚回来的赖升听个一清二楚,顿时怒火填膺,推开众人,走到前面,指着俞禄喝道:“好你个俞禄,没大没小的东西,你是大管家还是我是大管家?不想活了是不是!”
赖升多年积威,非同等闲,众人急忙收声。
俞禄也唬了一跳,心道这来的也太早了,不多睡一会儿吗?
尽管不想现在就和对方撕破脸,但俞禄很快斟酌好得失——未曾表露锋芒之前,尚可通过阿谀奉承麻痹对方,已经流露争锋之意,退无可退!
否则自己在众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而蓉大爷也会失望,这辈子就完了!
他笑道:“赖管家何时回来的?昨夜找了整宿,都没找到您老人家。大爷还臭骂我一顿呢!”
赖升面色微讪,逛窑子不是什么增光添彩的事。何况老爷被人所杀,他却在外花天酒地,着实不像话。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俞禄,我且问你,老子还喘气儿呢,你就敢冒充大管家,你怎么不上天!快给我滚下来!”
俞禄不急于辩驳,挺了挺胸膛,声量提高几分:“不瞒您说,正是大爷亲口命我筹备丧礼诸事。既得大爷青眼相待,咱老俞拼了老命也得报答!绝不能辜负了主子爷的信任和期望。您说是不是?”
是个屁呀!赖升尚存几分醉意,正想叫人将俞禄打下去,一旁观战的钱宝儿早忍不住了。
挺腹而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俞禄骂道:“老虎不在家,野猴也称大王!你也不照照镜子,有我老舅在,你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别给脸不要脸!”
赖升赞许的点点头,觉得此言深合我意。
俞禄不想同赖升彻底撕破脸,同势力雄厚的赖家相斗,风险太大。但是以往受气太多,这时又言语不堪,让他下不来台。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了,何况是他!
对赖升他尚不敢失敬,对钱宝儿就不客气了,目光落在钱宝儿腰侧的库房钥匙上。
“钱宝儿,这钥匙你可收藏好了,当作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告诉他们,当年你也体面过!”
“你胡咧咧什么?”
钱宝儿觉得他话里有话,又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还需要说么?你自个儿去库房看看不就知道了。”
库房?钱宝儿顿感不妙,昨日他就是在库房挨了顿暴揍,已经成伤心之地。
难道又有什么幺蛾子?
他还有桩心病——开国百年,库房里不乏早被遗忘的老物件,他也私下偷卖过。真要查验,未必不会被发现!
自知事关重大,钱宝儿急对赖升道:“大舅,我先去库房瞧瞧,别进了贼人!待会再来找舅舅!”
说完转头往库房疾奔。
俞禄笑呵呵道:“赖管家,昨晚寻你不见,大爷气得不轻,你最好早点儿进去,或许还能挽回。”
赖升也觉得和俞禄这等小人纠缠不值,快步往会芳园行去,步伐之快,不输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