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倒是没那么兴奋,只是指点着方克俭道:“这件事,便由方大人去做吧。倒是只需按本官计策行事即可,若有什么意外,方大人自可自行斟酌。”
方克俭立刻兴奋的应允了下来。
听两人说得高兴,其他人全都面面相觑。
顾良和方克俭两人交头接耳传递了计策,其他的官员完全没有听到什么。不过方克俭身为他们中最为年长的官员,都因此欣喜若狂,可见这计策精妙至极。
众人心里痒痒的,却又不好发问。毕竟顾良当着众人的面,只将计策告知了方克俭。就说明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谁要是这时候还上去问。
明天八成就要因为,左脚先迈入府衙,被调去看库房。
虽然众人不知道是什么计策,但以往顾良运筹帷幄的形象,让众人全都安心下来。不再担心黄河徭役一事。
黄河水量在福州收取徭役钱的时候,猛增了一波流量。朝廷立刻加快了徭役的征召,急令所有的州府,立刻将徭役人员派遣到黄河流域,对应的地点。
各地州府衙门纷纷响应,数以万计的百姓来到了服役地点。他们看到的,是简陋的草棚和草席,甚至连锅灶都是临时挖的土坑。
所有那些比他们早到的民夫,个个全都灰头土脸,每个人的脸上全都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
他们的身上都是泥点子,甚至有些人的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可是那些民夫没有一人顾虑这些,休息的那些人全都席地而躺,抓紧每一刻休息。
远处黄河岸边调度呼喝的声音此起彼伏,可这些轮换修整之人,却都麻木的躺在地上,丝毫没有动作。
这让刚刚到达的那些民夫心里发沉,汛期这才刚开始就如此辛劳,不知道等这次徭役结束后,有多少人能活着离开。
在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刘文章的指挥下,众人叹着气开始排队、等着被编入队伍。
正为新来的民夫分组,一个青袍吏员来到他的面前。
“大人,下官是福州来的,借一步说话。”
刘文章正忙着,哪里有工夫打量他,只说把人送去后营就行。
结果那青袍吏员一摊手:“大人,下官没带人来,只有一封折子,您把这个折子递给主事的官员就行。”
没等刘文章明白怎么回事,青袍吏员便将一封折子塞到他手里,随即就轻飘飘的离去。
刘文章当时就傻眼了,福州这帮子人是要干嘛?
“喂,你别走啊,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叫没有人,你们福州这是什么意思!”
刘文章大喊了两声,怎奈分配民夫的场地到处都是人,乱糟糟的一片。那青袍吏员根本没听到他的喊声。
等刘文章想去追的时候,那人的身影早就隐没在人海里了。
刘文章眉头紧锁,感到事情不太对劲。黄河水患治理的事情关系重大,那个府不是极为重视,生怕在这件事上授人以柄,怎么福州这帮官反而反其道行之。
难道真是这般疯癫,才能创造一年两千万两银子的收益?
刘文章一时陷入了自我怀疑,直到身旁有人喊他,才晃过神来。
“什么事?”
“前边三区位置,又有小股水流从堤坝上渗出来了。”
“哎呦!”
刘文章哎呦一声,连忙带人前去查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一个小小的渗流,到了河水流量暴涨的时候,就可能成为堤坝崩溃的开始。
因此他不得不重视,而青袍小吏塞给他的那封折子,则被他顺手塞进了怀中。
当日晚间,劳累了一天的人,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休息的草棚中。
胡惟庸作为这次治理黄河的主事官,正坐在精致牢固的衙署中。不耐烦地翻看治水所需的物资和各地的徭役人员配给情况。
胡惟庸身为当朝一品,百官之首,这种差事本轮不到他身上的。而且他也不想接这个烂摊子。
朝中对这次黄河灾害的评价,是大明建立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甚至有可能超过十几年蒙元那次灾害。
因此谁都知道,这次担任黄河治水的主官,要么是大功、要么就是大难。
治好了,百姓安居乐业,皇帝高兴皆大欢喜,若是没治好,丢官下野,甚至成为阶下囚都在常理之中。
朝廷中讨论良久,最后朱元璋将这件事,直接指派给了胡惟庸。
还说什么百官之首,当身先士卒。
胡惟庸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皇帝是在故意针对他。虽然他没有证据,但这就是实际情况。
虽然他对这个指派一万个不愿意,但之前他负责过此类民生问题,二来胡惟庸已经隐隐感觉到,朱元璋对他有所不满。
之前几次事件中,无论是福州的那些刁民,还是那些官员对他勒索的指控,都让他在朱元璋那里留下来不少坏印象。
因此虽然心中抱怨,但也只得先到这边来应个卯。哪怕等以后找个什么借口,再抽身离开,找其他人来顶岗。
因此,胡惟庸一边翻看账本,一边在心里思考应对的办法和给他背锅的人。心里根本没在账本上,只是翻着翻着,忽然好像看到了什么。
脑子一懵,而后又翻回了上一页。紧接着胡惟庸就看到了,让他欣喜若狂的一条记录。
福州派遣徭役人数:零。
起初胡惟庸还以为他看错了,反复看了两遍,那个大大的零都没有丝毫改变,顿时心中大怒。
重重的一拍桌子:“福州官员好大的胆子,徭役的人居然一个都没有来。”
“来呀,将工部负责这些的事务官叫来问话。”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便连忙下去叫人。胡惟庸看着福州后面的那个零,想不通顾良此举是什么意思。
不过治水乃是国之大事,就连他这丞相都身居一线。他们福州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简直是胆大妄为。
越想越气,不过胡惟庸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随后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下官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刘文章,求见丞相大人。”
门外忽然传进来的声音,让胡惟庸脸上的表情瞬间消散,转而恢复了原本之色。
“进来!”
刘文章小心翼翼的进来,询问丞相有什么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