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从未如此安静,安静的就像一场默剧。
“你就是四皇子摩殉?”
瓦罗兰鲁坐在桌子中间,左手边是摩殉一人,右手边是娜娜多等人。
“正是。”
摩殉摘下猫面具,露出一张精致的脸,作为一个魔男,他的脸太像瓷娃娃了。
“什么!他就是追杀我们的四皇子?”
娜娜多只觉惊讶莫名。
“你为什么要用虚假消息引我们来!”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了,我要龙之心。”
“龙之心?”
娜娜多愣住了,龙之心对克魔什家族而言重中之重,可对其他人而言,还能有什么效果?
它就是克魔什龙之领主的心脏,能够净化不纯的血脉。
“我有一定要那颗心脏的理由。”
“依靠四皇子的实力,哪怕出重金购买,也未必不能交涉,为何还要袭击我等?”
洛奇·芒特攥紧拳头,他可是差点着了别人的道,困在一个沙漏里!
这等奇耻大辱,他岂能忘记?
“因为我必须要。”
摩殉重复了一遍。
这就是他的理由。
“连法尔王国都没能达成他们的条件,我一个四皇子,唯独再加一点筹码,才有足够的可能啊。”
经过摩殉一番解释,众人恍然大悟。
虽不知他会用龙之心做甚,但以娜娜多以及龙之心的令牌作为担保,他就有十足把握强取龙之心了。
时间不停地流逝,谈话陷入焦灼状态。
“法尔王为什么要对克魔什家族发难?”
“因为想要克魔什家族的财富。”
“因为扩张。”
同一个问题,双方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扩张?”
瓦罗兰鲁想到一事,路易王·三十六世曾经告诉过他,在他看到的未来中,祸乱起于北方,而北方,唯独法尔王国与阿鲁斯丁帝国!
如果法尔王国真的要扩张,多一个盟友不是更好吗?
这其中,还有瓦罗兰鲁忽略的事情吗?
骑士沉思不语,气氛更加压抑了。
“法尔王国的确可能扩张。”
在坐各位,唯独铠恩·维克最有发言权,他作为法尔王国曾经的第一刺客,对自己的国度自然了如指掌。
“而且可能是吞并天下的扩张。”
“法尔王国,想要将整个得蒙安爵纳入版图。”
铠恩·维克一语惊醒在坐各位。
如果法尔王国一朝起兵,无论克魔什家族还是路易王国,德思特沃王国,它的眼中只有“降”与“不降”。
剑刃所指,还有什么你我之分。
“法尔王国究竟强到何种程度?”
瓦罗兰鲁终于问到。
所有目光转向铠恩·维克一人,就连摩殉也不例外。
“除了俗世的阿鲁斯丁帝国,其他帝国任意两个,都难以挡其锋芒。”
“任意两个吗?”
也就是说,哪怕路易王国与德思特沃王国联合,都不是法尔王国的对手。
“既然这样,这种情况更不该联合吗?”
瓦罗兰鲁的问话却引来摩殉的轻笑。
“上一次联合可是在神话传说时代,阿鲁斯丁大帝剑指六大恶魔王国,几千年之中,各国都处在互不相干的状态,可这种细微的平衡,很快就会打破,待迷雾消散之时,你我皆可为阶下囚。”
惊人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令人无力又不甘。
无论迷雾与俗世都充满纷争,谁也无法避免。
“可这和龙之心有什么关系?”
说话者是伊特曼。
他听了半天,除了觉得大脑超负荷以外,完全没能将两者联系在一块。
其他人也感到困惑,难不成真像摩殉所言那般,可以唤醒沉睡的领主?
“因为…”
摩殉思索着要不要说出事实。
“因为沉睡的龙之心本身,拥有治好卡罗杰剑圣的血液。”
瓦罗兰鲁的话语虽轻,却让摩殉讶然许久。
他回以悲悯的目光,无可奈何地摇头。
“龙之心救不了卡罗杰剑圣的。”
“你会预言?”
摩殉差点失态地站起。
“不,我只是能看到一些事情。”
在黑白的世界中,眼前的摩殉有一大片漆黑的阴影,但其中一处却异常明亮,那就是衰颓的剑圣卡罗杰。
若卡罗杰剑圣还是那个实力强横的剑圣,瓦罗兰鲁固然难以窥探一二,可现在卡罗杰剑圣连剑也举不动,所以他轻而易举地窥探到那部分“未来”。
“你…”
摩殉一时不知该选择相信还是不信。
“为表诚恳,我也不打算隐瞒了,萨昂是我杀的。”
“什么?”
杀意忽然凝聚又消散。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把你当朋友。”
瓦罗兰鲁从座位上站起。
“或者说,我把你当做剑友,若是论剑,或是寻常,我都觉得你更像一位朋友。”
面对诚恳的骑士,君王头一次迷茫。
“萨昂跟了我许久,那些手下都对我忠心耿耿。”
摩殉站起来,按住猎魂者的剑柄。
“我也很欣赏你,瓦罗兰鲁,但我得给手下一个交代。”
猎魂者露出爪牙那刻,室内气氛凝聚到极点。
“瓦罗兰鲁…”
“没事的,各位。”
随后,瓦罗兰鲁又看向摩殉。
“如果你不说这事,我现在也许就不会拔剑了。”
摩殉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在嘲讽。
“朋友不该有隐瞒。”
“好!接下我这一剑,生死不论,我都会一笔勾销!”
“一言为定!”
瓦罗兰鲁转向对方,双剑握在手上。
猎魂者发出一声咆哮,他的主人化身为高大的红色血影。
“猎魂者的完全态…”
铠恩·维克皱眉。
猎魂者的完全态会施加一层幻象,同时提升恐惧的威力!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饶是宋小薇再惊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今日的事情于她而言,已经是地震了。
眼前的摩殉,身旁的克魔什家族,瓦罗兰鲁的赌约,角落里多出的两位强者,还有那些复杂的魔族间的恩怨情仇。
“杀!”
摩殉一语落,血影动,世界化为黑白的一瞬,那一瞬间,瓦罗兰鲁看到的竟然是同一个画面:血红色的剑刃穿透他的身躯。
这一剑,他躲不过了!
“砰!”
血与肉混合着飞溅,骑士的双手还未来得及抬起,摩殉的那一剑就已经贯穿他的身躯。
剑刃自背部穿出,如同露出的一块沾满鲜血的骨骼。
“砰!”
又是一声低沉的呼啸,摩殉抽回猎魂者,幻象消散,骑士双手松开,所罗所亚与黑剑坠落在地。
世界有那么一瞬远去,但又被莉莉安的哭声带回。
“瓦罗兰鲁!”
莉莉安走上前,犹豫着扶住瓦罗兰鲁,还是直接疗伤,现在的瓦罗兰鲁看起来,脆弱的就像一根火柴。
“咚!”
在她犹豫间,瓦罗兰鲁坐倒在地,脸色因为失血苍白。
“瓦罗兰鲁,你不要出事啊!”
莉莉安哭哭啼啼地坐下,想要扶起瓦罗兰鲁,却怕触碰到他的伤口。
“摩殉殿下…请遵守你的承诺。”
瓦罗兰鲁竭尽全力抬起双手,他取出一支箭,扔向对方,血沾染了箭。
“萨昂的武器。”
接过箭那刻,摩殉百感交集,说不清悲与喜。
“好,我说到做到,从今日起,我不再为难克魔什家族,这个东西,对我也没用了。”
摩殉扔回来一块金色令牌,那枚令牌沿着桌面划到了娜娜多的面前。
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眼前,无奈无比烫手。
娜娜多愧疚地盯着许久才敢收下。
她知道瓦罗兰鲁重情义,但他们之间,完全不必做到这一步,他可以选择一条更好,更轻松的路,可这个来自俗世的人族,还是走了最艰难的那一条。
一条充满荆棘,赞扬,敬畏的路。
摩殉扔下令牌后,便向外头走去,临到门口时,他回望了瓦罗兰鲁一眼。
骑士倒在那位妖族身上,伤口的血液染红了妖族的衣裳。
摩殉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不拦着他吗?”
“如果拦了,瓦罗兰鲁所有议和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铠恩·维克没有回应欧德的战斗欲望。
骑士已经昏迷过去,腹部的伤口流淌着汩汩的血。
“欧德前辈!你会一些高级的治疗魔法吗?”
“这…”
看着莉莉安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以及娜娜多哭红的眼,欧德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的目光瞥向莉莉安怀中的瓦罗兰鲁,神色复杂。
他没法回应救人意图,杀人是强项,救人却难做,甚至,他还不知道猎魂者会有什么特性。
他在地牢待太久了。
“先扶他躺下吧。”
几人只好听从铠恩·维克的吩咐,先将瓦罗兰鲁安顿好,再由娜娜多几人看护,宋小薇则力所能及地去找些药物。
整个过程中,铠恩·维克一直沉默地看着焦躁的几人,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未说。
猎魂者的特性是“神伤”,重创者的伤口会很快愈合,可惜,心脏会受到直接强力的攻击。
明天一早醒来,瓦罗兰鲁的伤口也许会愈合,但猎魂者的特性会折磨他,令他生不如死!
他试着合盘拖出,在看到莉莉安几人眼含希冀时,他又只能回以一个劝慰的笑容。
事已至此,何复对言?
飞船上,摩殉倚靠栏杆,静静地回望奈雄。
“殿下,你流血了。”
“那不是我的。”
摩殉低头扫一眼那支箭,接着道:“那是我友人的血。”
说完,飞船载着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