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爽忙问道:“可有解救之法?”许商满饮一口,道:“正如在下所言,阴阳乃是天道,非人力可解。”刘爽道:“此事要多少年?”
许商已有熏熏之意,道:“这个在下也在推演,至今未算出。不过历朝历代都未超过周之八百年,然西周也不过两百多年,后来的东周却有五百多年。其他的夏商虽然有四百年,但也是两百年左右一大乱。估计大汉也不过两百多年。不过大乱之后如夏商之再续,还是如周之大乱,在下也说不准。”
刘爽道:“大汉立国已经有一百五十年左右,也就是说最快几十年,大汉的天下便会大乱?”许商哈哈一笑道:“在下一直在推演算数,可惜至今没有结论,此论不过是照前朝之数推论而已,做不得真。只当是酒后乱说罢了。”
刘爽道:“难怪长伯兄在读《书》,原来也是在推演。”许商道:“难!此事甚难!这《书》在下已经读了几十遍了,还是未弄清其中的奥妙。”刘爽看他说的真诚,道:“长伯先生晓天机,明天道,顺天理,在下佩服。”说着又与他一同喝了。
许商十分兴奋,红光满面,道:“子正大侠,你我虽一文一武,所修不同,但今夜对月而酌,甚感投缘。按照江湖的规矩,当结为异性兄弟。还请子正兄不要推辞。”刘爽道:“能与长伯先生这般大才结为兄弟,在下荣幸之至。”
当即将酒壶放下,对着明月并立拜倒,许商道:“今日便以这明月为见,江水为证,在下许商许长伯与刘爽刘子正结为异姓兄弟。明天道,顺天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刘爽也跟着念了一遍。
许商拿起酒葫芦先洒一行道:“此酒敬明月。”刘爽跟着倒了一行道:“此酒敬明月。”许商又洒了一行道:“此酒敬江水。”刘爽也倒了一行道:“此酒敬江水。”然后二人碰酒壶,一同道:“好兄弟!干!”一同把剩下的都饮了。
许商得意非凡,起身大声道:“白玉盘兮融雪凝,皎皎洁兮太阴莹。浓雾分兮朗天下,照江水兮影重明。玉净瓶兮羊脂塑,泉水生兮一珠露。浸山雪兮润山林,穿山石兮入江湖。月之灵兮山之朴,水之耀兮日之初。纯无色兮甘无味,淡无情兮天之物。”
刘爽大叫道:“好歌!好辞!”
许商拉着起刘爽道:“好兄弟,咱们一起唱!”刘爽为他感染,也顾不得许多,彼此搭着肩膀,和他一同大声歌唱。
他们站的高,地字号和人字号的船舱自然听不到,不过在天字号待着的严碧琼和杨杏却遭了殃,只能不厌其烦地听着两个酒醉的男子肆意放歌。
唱了三遍,许商把葫芦里的酒全喝光,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刘爽把他背到屋内躺下时,口中还喃喃地唱着自己的作品。
刘爽没有返回舱中,一来是许商无心之言,让他感慨颇深,二来也不想回去看到两个怒气冲冲的女人。
刘爽想了一会儿许商关于大汉江山不过几十年之事,但他现在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想了一会儿,就想不下去,开始想自身武学。
《身通经》确实是天下所有经络的总纲,穷尽了一切阴阳之术,任何内功都无法逃脱它的范畴。但阴阳为道,五行为用,刘爽忽然想起那人在出蜀之道上遇到扮做“霍潮”的霍汐,就在她惊涛拍岸掌的一瞬间,自己胸中忽然迸出蓬勃之力,远胜现在所学所用,后来这种事情再未发生过。又想起那日余飞鹤不辞辛苦找到自己,也提及功力无法全力发挥,甚至愿意将峨眉派的金顶神功相授。难不成这一切就在这五行和阴阳之中?
《身通经》除了内力,还有针法,掌法、擒拿、指法和轻功,莫不是与五行相关,这针用的是银针,当属金,金克木,这针法克什么?难不成是掌法?土生金,这金又是什么?指法?还是擒拿?
刘爽白天睡多了,正是清醒,看着天上的圆月,想入非非,却丝毫没有头绪。一会儿想着五行在于用;一会儿想着每一招中的五行之意;一会儿想到月影潮汐掌,潮汐勉强算是阴阳,但什么又是五行?一会儿又回到阴阳之中,《身通经》可谓经络导行之冠,为何还有许多功力不受自己驾驭?
天快亮时,刘爽才渐渐睡着。很快太阳出来,阳光炽热,刘爽这才从舱顶跳下,回到舱中休息。
约莫正午时分,船靠近附近一座码头,许商准备下船,来向刘爽告别,却被严碧琼和杨杏挡在门前。刘爽正要起身,便听到许商道:“子正兄,在下此去长安,到时候来长安找我。”一面说着一面远远离开。
刘爽微微一笑,便不起来,一躺在床上,立刻想起五行之事,不但没有头绪,反而似是进入了牛角尖之中,越发想不清楚。
眼看天渐渐暗了,刘爽去买了些船上之酒,把三种酒再次泡上。刚刚返回舱中,还没有坐定,就听到外面有一阵喧哗之声,正要起身,想二人很快就回来回报,便又躺下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严碧琼果然来到,道:“刘公子,是沧浪派的人,他们拦下船就上来了。”刘爽道:“沧浪派?他们离这儿还有好几百里吧。”严碧琼道:“正是!刘公子。”
刘爽正大惑不解,便听到外面有人道:“天字号的诸位,请让出你们的船舱都,沧浪自会按照诸位的损失双倍赔偿。”刘爽道:“你和橙蜻使者去地字号找船舱休息,我心下不安,要弄清楚他们的底细。”严碧琼道:“是!”说着就退出去了。
刘爽从旁边的窗户翻出,在窗户的上沿留了一个小洞,悄悄爬到舱顶。正在此时,忽听得一人道:“老子纵横这条水道三十余年,从来坐的都是天字号船舱。没有人能让老子换舱。”
上船前,严碧琼和杨杏早就将天字号的船舱客人都打听过,此人名曰“铁鳄鱼”张根,乃是江上的一个游侠,今日遇上下船后就是他上来了。据说此人行侠仗义,凡是有人在江上行凶作恶,都逃不过他的手心。不过他素来在江下游甚至到江东活动,很少逆流来到洞庭湖附近。
只听得一人道:“原来是张大侠,在下沧浪派蔡云,见过张大侠。”张根道:“原来是是黄掌门手下五大弟子,难怪如此豪横。”绝口不提换舱之事。
沧浪掌门黄江手下有五内五外十大弟子,其中五内弟子跟随黄江在沧浪派总坛,五外弟子各把手一个堂口。这蔡云在五内弟子中排行第三,有个外号叫“云中剑”。
蔡云道:“既然是张大侠在此,我等岂敢强求。诸位师兄师弟,咱们就在其他两个客舱便是。”另一个汉子道:“三师弟说的是,就按三师弟说的办。”众人齐声道:“是!大师兄!”刘爽从舱顶向下看去,上到天字号船舱的弟子总共五个,那个蔡云是个身形矮小的汉子。下令的是个中年汉子,应该是他们的大师兄“金钟”蒯铃。
刘爽本来的屋子在中间,五人却故意让开这间船舱,进入了最靠外的舱室。刘爽知他们是为了避开张根的耳目,反是便宜了自己,又悄悄从窗户爬进了舱内。
船舱都是木头所制,哪怕是天字号的船舱,隔音也并不好。刘爽把耳朵贴在船舱边上,屏气凝神静听隔壁声音。过了许久,只听到外面船家遣散众人,重新安排他人船舱之事,其他的什么都没听到。
眼看外面渐渐安静,船又开始顺着江水飘动,忽听得门前有响动,借着月光身影,应该是张根。舱这边正好有个桌子,本来是靠近窗户,供人一面饮酒一面欣赏江边美景的。桌上盖了一条桌布,主要是防止江面波浪时酒杯不稳,洒到外面。刘爽索性直接钻了下去。
他刚刚进去,就听到张根轻轻推开舱门,他赤着双脚,一面是因为常年在江上行走,平日也不怎么穿鞋,一面是因为避免出现太大的声音,让隔壁察觉。
他正背对门准备悄然把门关上,便听到一阵剑鸣,长剑穿过门前的缝隙直接刺入。张根眼疾手快,顺势向前一滚,躲开致命一击,饶是如此,背后还是被划出一个尺余长的剑痕。鲜血顺着短打衣衫流下。
来人一把推开舱门,只见他身着沧浪派衣衫,手持长剑,剑尖处还有点点鲜血流下。张根道:“原来是‘流火飞星’王烛。”
刘爽位子较低,看不到王烛的容貌,但只看其双腿,应该是个身长至少八尺的汉子。
王烛道:“大师兄已经依张大侠之意,为何还要来偷听?”张根自知理亏,口中却不肯服输,道:“在下外号‘铁鳄鱼’,主要就是脾气太臭,性子太倔。凡是别人不让做的,偏偏想做,想到难以入眠,这才心痒难耐。”
王烛冷冷地道:“既然张大侠难以入眠,那就由在下助你一剑之力!”说着长剑直刺,攻向张根。张根向后一闪,从怀中取出兵器,“当”的一声,二人各退一步。
张根吃了一惊道:“你这是什么功夫?”刘爽微微一愣,王烛出身沧浪派,自然是沧浪派的功夫。王烛果然道:“沧浪武功博大精深,岂是你一个江湖浪人可以理解的?”口中不停,手下更是不停,接连不断地攻向张根。
张根的兵器是一根熟铜棍,十分沉重,但在王烛犀利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很快就退到了窗边。王烛一剑刺出,张根倏地跳起,直接从窗户钻出去,跟着便听到一声惨叫,舱顶传来了蔡云的声音道:“你这铁鳄鱼如今变成旱地鸭子了吧。”
张根大叫一声,跟着就听到“咚”的落水声音,不知是他死了落水还是拼死跳入水中。
王烛冷笑一声道:“自不量力。”还剑入鞘,道:“三师兄,此间正好在中间,最为保险,不如让师兄弟们来此吧。”话音刚落,就听到蒯铃到:“四师弟所言极是。”和另外两个沧浪弟子走进来。蔡云从窗户钻入,径直坐在桌上。其他四人有的坐在床上,有的坐在椅子上,不一而足。
蒯铃道:“诸位师弟,此次师父特意嘱托我等和君山派一沾即走。诸位师弟万不可恋战。只要把他们引出,自有人接应。到时候我们就不必管了。”蔡云道:“君山派雄霸洞庭湖多年,实力不容小觑,我等还是要小心为上。”
王烛阴冷一笑,道:“君山派确实不容小觑,不过我等在暗,他们在明,只要我等谋划得当,他们也不过是我们刀俎下的鱼肉而已。”
左边一个汉子道:“大师兄,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蒯铃道:“二师弟不必着急,我这就与诸位师弟一一言明。”
这人是沧浪派的老二,名曰桥孟,有个外号叫“独木桥”,意思是他剑法超群,与之对阵之人如走独木桥,无时无刻不得小心翼翼。
蒯铃道:“其实咱们得计划很简单,一直跟着这艘船顺江而下,最新消息,君山派这些日子对往来船只盘查的厉害,到时候将计就计,先杀他几个高手。”桥孟道:“好!大师兄!只是如果君山派若不出手又该如何,我等岂不是顺江而下到了江东之地?”蒯铃道:“二师弟不必担心,师父素来算无遗策,他老人家既然说他们会出手,那他们就一定会出手。”
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人道:“只要听师父的,肯定没错。”此人正是沧浪派五弟子韩坤,与四位师兄不同,并没有什么公认的外号,江湖上的好事之徒给他起了个“大地”的外号,本来就是从“地势坤”演化而来,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他却觉得这个外号说明他武功平平,只能排行老五,做个“地”或者“弟”,十分不喜,甚至杀了不少叫他这个外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