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世筠一脸的颓败,他原是想意思意思拿点钱财出来,可皇上硬把户部尚书的府中说成了族中,这是要他们族中每个府上都拿出一半的钱财来,又让陈公公和龙影卫跟去清点,族里各家府上有多少家产都在公中账册上记着,一目了然,原本想作假的心思彻底被皇上给堵死了,姚世筠开始怀疑原先从皇后姑母和父亲口中听到的那个无能的君王是眼前人吗?
户部尚书则是松了口气,皇上刚刚的意思是只要他把真实账目拿出来就既往不咎,如今又要了他族中一半的家产,那他这九族的命和自己的位置算是保住了。
至于族里的人会不会因此恼恨于他,他已经顾不上了,占着他这个户部尚书的光,族里其他人没少捞好处,拿出去一半就可保住他们的命,有脑子的都知道怎么选,何况,他们并不无辜。
只是若他把真实账目交出去就彻底得罪了皇后,只怕她回头一旦重掌朝政第一个就要拿自己开刀,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先保住眼前。
但愿皇上能一直掌权下去,户部尚书在心里默默祈祷,也注定没了选择的往后只能全力协助皇上坐稳这个位置。
待户部三人走后,无忧端起茶盏狠狠啜了一口,让户部自查的办法是萧墨晔教的,户部如今的情况上下几乎没有干净的,他不可能把整个户部全部清理,那样整个系统都会瘫痪掉,届时其他五部官员也会物伤其类,担心他对他们下手而拥护皇后重新理政。
萧墨晔这法子,非但避免了众臣与他离心,还让户部上下不得不齐心协助他,让他在对抗皇后时又多了一道助力。
便是让户部几人在御书房外等了大半天也是他一再叮嘱,一定要让他们等得足够久,让他们自己先破了心理防线,再拿出上次的帝王威严来震慑,事情就会简单得多,果真如此。
无忧看着从暗处走来的无风,不由心生感叹,“我这侄子怕是天生适合坐这个位置。”
与无忧接触后,无风知道他从没把自己当皇上,得了萧墨晔的这个法子,昨晚他还拉着他们几个排演了几遍,就怕今日发挥不好,无忧在这个位置上十来年,始终是当成演戏来做,故而从没有过自己是帝王要摆架子的觉悟。
无忧这般好相处,无风便也随意了些,有些话就不那么忌讳,认同道,“确实如此,忍常人不能忍,还擅长用人。”
若是他,只怕是不杀光户部,起码也会把户部尚书给处置了,这么一条白胖的蛀虫跟着皇后胡作非为,坑害了多少穷苦百姓,不死都难消他心头恨,可萧墨晔说皇后擅长笼络人心,若无忧此时严政只会把人往皇后那边逼,也就中了皇后的圈套。
待把权利全部收回,皇后受到应有的惩罚再肃清朝纲也不迟,他刚才在暗处看了全程,便知道萧墨晔的做法是对的,这户部尚书被逼得只能站在无忧这边,为了不给人拿到把柄,只怕自己就把户部给整顿好了。
事情确实如此,户部尚书不但带头将自己族中各府一半的钱财拿出来入了国库,还让户部上下所有的官员将自己贪的全部补交了回来,自然有心生不满的,可拿出银子和丢命,你自己选,加上户部尚书又是他们的顶头上峰,他发话且带头做了,其余人也只能跟着做。
就这一下国库就充盈了许多,军士定制夏衫的银钱有了,四皇子丧事的事情无忧交给了姚世筠和礼部配合着办,经费就按先前二皇子的规格办。
二皇子母妃和皇后是死对头,他的丧事皇后自是不可能大操大办,眼下按他的规格来倒是省了不少银子,无忧不得不再次给萧墨晔竖大拇指。
至于皇后要的高规格厚葬,无忧直接打发了姚世筠去和他的姑母皇后扯皮,皇后若自己愿意拿出私库来厚葬四皇子,他不会阻拦,萧墨晔说了,若皇后真的这么大掏私库了,届时不介意带着无忧去盗个墓。
这种新鲜的事情无忧一听就很有兴趣,有点期盼着皇后对四皇子一腔母爱泛滥,给四皇子厚葬,让他有机会体验一把盗墓。
……
萧墨辰将户部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跟老王爷说了,“祖父,皇后的计划被破坏,必定还会有动作,就让小晔跟她斗吗?”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的确没有那么容易,但对小晔来说何尝不是一场历练,小晔虽是王府长大,视我们为亲人,可一旦他坐上那个位置,就是君臣有别了。”老王爷看向萧墨辰,“这般,你可是明白祖父将筱锦的那些银票交给你,让你去办那些事情的缘由了?”
萧墨辰点头,“祖父支开我,是不想我,或者说不想镇南王府参与假皇帝与皇后的斗争中,无论是何种形式,镇南王府都不需要参与到皇权之争的事情上。”
老王爷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思难测,何况是一位沉睡十多年的帝王,若此时镇南王府参与过多,将来他会不会疑心镇南王府对他的忠诚?
而小晔则不同,他本就是皇家子,得皇上宠爱,他帮助无忧对付皇后夺回政权,又有筱锦千里迢迢送他去逍遥阁求医的功绩,他不但不会疑他,还会将那个位置交到他手上,可这时,自小养大他的镇南王府原本手里就握有三十万兵权,小晔又对镇南王府感情深厚,若此事我们再过多参与,就是那位日后削弱镇南王府的把柄。
纵观历史,有哪位帝王能容忍他的儿子,未来的新帝与重臣感情深厚的,他会忧心将来这江山究竟姓楚还是姓萧,为了避免这个可能,削弱王府势力是轻的,重则是满门倾覆,祖父如何敢拿你们涉险。
辰儿,你要记住,小晔是你的弟弟,他艰难时,你这个兄长得在他身后,可若将来他为君,你们身份有别,你要把握好这个尺寸,莫因着兄弟情意而乱了分寸。”
“祖父……”萧墨辰心里突然就难受了,他自小就知道小晔不是他亲弟弟,但他一直当亲弟对待,从未想过有一日,他和小晔之间要走到保持距离的地步。
“祖父告诉你这些,也只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如今他依旧是你的弟弟,是我的孙儿,我们珍惜当下的缘分,真到了那一日,也无憾。”
“可祖父如何笃定小晔就会坐到那个位置,不是还有个三皇子。”
“从前祖父还不确定,如今知晓真相祖父确定了,姚淑英坐上后位,大皇子,二皇子相继出事,唯有三皇子无事,祖父猜到是越国公府在背后护他,可现在祖父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兴许越国公是皇后身后的那只黄雀,祖父想到的,皇上怎么会想不到,等他回来,三皇子和越国公府必然是没有出头之日的,除非越国公发现了筱锦带着皇上去医治,提前动手,让皇上没有醒来的可能亦或者让三皇子提前坐到那个位置上。”
“所以,祖父才要把筱锦的丧事办得更真些,以免被越国公察觉筱锦带着皇上离宫医治。”
老王爷点了点头。
门外的萧墨晔转身回到了墨竹院,他知道以祖父的功力必定是察觉了他在门外,那些话是说给他听的,祖父在提醒他小心越国公府。
原本去找祖父,是想跟他商量能否早些把那丧事结束了,如今看来得做得更像些才是。
至于祖父说的君臣有别,让大哥与他保持距离的话,他没在意,只要他坚守本心,大哥依旧是他大哥,王府依旧是他的家,他坐上那个位置就是想保护家人,而不是以失去家人为代价换取那个位置。
“世子。”萧墨晔刚到墨竹院,常嬷嬷就迎了上来,一双眼睛哭得红肿,萧墨晔看着很是不忍,可有了祖父的提醒,他更不能告知常嬷嬷真相了。
常嬷嬷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后日小主子们就满白日了,世子妃出了事,这百日宴肯定是没法办的,可世子妃生前很是在意孩子们的百日宴,她不止一次的跟老奴提过,孩子的洗三、百日、周岁是一次都不能缺的,否则不吉利。
甚至为了按时给孩子办百日宴还把婚礼给取消了,老奴想着总不能让世子妃人走了还惦记这事,可如今世子妃……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