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阁·龙湫岭-
在几日前安排完所有弟子外出的任务,平日里嘈杂的草堂讲桌前此刻也只剩下了三人。
欧平笙作为阁主自然是坐在主位,一身白衣如旧,面带微笑。
而对坐的中年男子一身花青色长袍,内衬一副简装护身甲,半边身子配上了精铁制的肩甲,护臂胫甲也是一应俱全,甚至连腰间的直刀都未卸下,俨然一副奔赴战场前线的造型。
一副寻常表情,眉眼中也隐隐带着几分煞气。
二人对弈饮酒,作为弟子的沈怜心则是安静地为两人斟满酒碗。
欧平笙先饮,开口挑起话头:“杨大帅排场就是大,来我这白鹿山怎么还全副武装?”
杨恒晨也端碗回敬:“南下处理些琐碎事,顺道过来打声招呼而已。”
“万民教作乱也能算琐碎事?”
“你这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前些天若不是万十三先生忧心儿子安危,火急火燎地前来通知,我还真不一定知道这事。你们官家消息封锁的够严实的。”
“比起北疆敌酋,一帮蛊惑人心的教徒算不得什么,不然陛下也不会只让我来。”
“得了吧,您这位贵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说。这里又不是京师六部,用不着和我在这里打官腔兜圈子,都这么多年交情了。”
“借人。”
“呐!刚还说是琐碎事呢!”
“没办法,岭南道太大了。「良家子」的人虽然不少,但多数也只是暗处行事,大同朝这么大,每个道州府匀下来也就都散了。这回南边能调动的也就几十号人,这都还在路上没到齐。”
“啧,就直接说,难不成非得我指名道姓?”
沈怜心再次将酒碗斟满,但欧平笙却是将其推到桌角,双眼直直地盯着杨恒晨。
眼前这人,他可太了解了,说话做事永远不可能只是表面一层。
「良家子」自打组建以来便归大同皇帝直属。其中人手虽少,但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皆是各领一方的能人。此次集结南下,这堂堂「良家帅」对付个万民教还需要找自己这凌云阁要人?
“这批人里得有胡越。”
欧平笙一拍大腿:“果然。”
“你知道他的身份了?”
“原先只是猜测,今日你来便了然了。”欧平笙再饮,接着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既然知道如今侯府中的那人身份有假,以你和那位的关系,这胡家二房竟然能活到今日?”
“他们活着,胡越在外才安全。”
欧平笙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以洛川侯当年的声望,这唯一的血脉若是被一些有心人摆弄指不定要掀起多大的波澜。
这也解释了为何钟之岳会带着胡越隐于江湖,或许在他看来,眼前这位「良家帅」同样不值得信任。
“人可以跟你走一趟,但得记得还回来。到时候大帅要是想不起来,我也不介意去你那「良家子」衙门走一趟。”
“什么意思?你也要跟我抢人?”
欧平笙再饮一碗:“不是我要抢人,是这位。”
说罢一道凌厉的刀气应声袭来,杨恒晨回手一掌将其打散,顺着指缝看去了草堂大门外,正背手立着一位白发人。
曾经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凌云二子中的「隐刀」沈离,他杨恒晨自是忘不了其名号。
“沈兄,这是何意?”
沈离一个大踏步,瞬间便到了杨恒晨身侧:“胡越习我《六合诀》,好不容易收个徒弟,难不成我这个做师父还能眼看着你把他带走?”
而对于沈离的功法,杨恒晨虽不知其原理,但多少也有所耳闻:“沈兄,你这身本事胡越能学?”
“这小子的命比我当年还惨,你说他能不能学?”
“那小弟可就得先行谢过沈兄了。”
杨恒晨端起酒碗,正欲敬酒,沈离却伸手扣住他手中的碗沿,将这酒从他嘴边拉开。
“别说这些屁话,只要我在一天,功法大成前,胡越便走不了。”
杨恒晨抬眼眉头一皱,眼前这位可没有欧平笙这个做阁主的好说话了。
两人各扣着酒碗两端,气劲迸发,相持之间碗中黄酒虽是毫无涟漪,但整个草堂却是被这磅礴的气劲搅弄风雨飘摇。
见两人相持不下,也见一旁一脸事不关己,看乐子的心态的师父,沈怜心一咬牙,从棋盘上捡起一颗棋子弹指射出。
虽无力,但酒碗应声破碎。
“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胡越师弟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吗?”
见着沈怜心那张气呼呼的小脸,沈离也是懒得管那「良家子」大帅,赶忙附和道:“就是!这会儿胡越小子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明日就该到了。那就等他回来,让他自己选。”
“我不同意!”
沈离两手一摊,似是嘲弄地反问:“大帅,你是不是没认清楚情况?这里是白鹿城,不是你「良家子」衙门。让胡越自己选已经够意思了,不然你是想和我打还是想和欧平笙打?”
杨恒晨看向欧平笙,得来的只有四个字。
“听师兄的。”
“......行,我等胡越回来。在那之前,欧平笙,你先把其他人准备好,走了。”
「隐刀」沈离的霸道作风,他自是领教过,但不曾想欧平笙这个做阁主的这回居然也会和自己唱反调。
但眼下还没有必要和这两人撕破脸,杨恒晨只能起身便走。
见这位「良家帅」离去,沈怜心悬着的心才勉强放下。
“老头,你都成这样了,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怜心宝贝说的在理,爹爹鲁莽了。”沈离也是见不得女儿蹙眉,迎上去就要来个熊抱。
沈怜心自是不吃这一套,伸手就朝着沈离松垮的老腰肉拧去:“我说胡越师弟怎么能这么快就调理好「归元气海」,原来是你臭老头给人开小灶!”
“难得遇上个好苗子嘛!你是不知道我这身本事想找个传人可不容易。”
沈怜心手上的劲儿更大了:“啊对对对,跟自己女儿还藏着掖着,我要知道你有这本事还带师弟去万方楼干嘛!害我和师兄那日白白难过一场。”
“当日他若不留在那万方楼,自寻破解之法,岂能有如此机缘?”
沈离此话并不假,当日若非胡越自行阴阳同修,在气海积攒了大量本源气劲可供调配,仅仅自己外力干预想要帮他重塑气海,再造灵台怕是要把自己半辈子的功力搭进去。
正所谓自助者天助之。
“可胡越师弟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会让这「良家帅」亲自上门?”
沈离也是摆了摆手:“这得问你师父。”
两人看向欧平笙,哪怕一直酒杯堵口,该坦白的还得坦白。
“他义父是钟之岳,他亲爹是胡秉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