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鸿雨奋力划着浆板,筏子在水面飞驶如箭,半个时辰后,乱石堆空,状如海螺,散发着灰褐色荧光如同汪洋中一座灯塔的小岛倏忽近在咫尺。
“晴儿,到了。小心脚下!”
他轻喝一声,用力将浆板插过石缝稳住小筏子,众人一跃上岛,但见脚下岩石露出一圈一圈的波纹,有如台阶一般,想必是流水冲刷而成。
“此地荧光充沛,定有珠宝。梦想,你将皮筏安置妥当,便附近转转,看能否淘得些宝来。”炎青雨回头瞧瞧正在给皮筏放气的梦想天空,抬手指向岛中心高高耸立的石峰,嘱咐道,“半个时辰后,不管有无收获,速到那上面来寻我们。”
这座无名石头岛下宽上窄,下面方圆足有一亩地那么大,到得顶端却逐渐收拢成一个狭窄的隘口,似乎有一双巧手在此处轻轻捏合。那孕育温泉的神秘山洞便藏匿于此间。
四人一进山洞,顿觉如沐春风,暖意弥漫全身,温暖的水汽在眼前蒸腾而起,此刻,不要问他们远处有何景致,便是要他们说说身旁人是何相貌,怕是都说不清楚。洞内景象景物皆如笼着轻纱的梦,飘飘渺渺恍如仙境。
然而,在这雾气弥漫之中,温泉所在之处却恰似被一股神秘力量所庇护,与周围的朦胧截然不同。但见三口小水池呈台阶状在岩壁排开,鳞次栉比地向上延伸,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和温热的气息。尽管四周雾气缭绕,但这里却如同被点亮了一般,宛如仙境中的明珠,格外清晰。
炎鸿雨来过一次,轻车熟路,在他带领下,四人手拉手缓缓往里走,不过百来步,便在迷茫水雾内瞧见了这一幕奇妙景象。
“白雾茫茫有如屏障,此处倒不失为一上好沐浴房。”炎鸿雨偷瞧冷侵晴一眼,咳嗽一声,笑嘻嘻说道,“请两位公主在此沐浴小憩,说不准能与绿萝在水中偶遇。”
“你倒想得美!呸!”乌程程撅嘴,随即啐了一口。
“我自是想得美。”炎鸿雨莞尔,“只怕王兄在此,怕是想得美也不能了!”
“你少贫嘴,赶紧上别处寻那绿萝姑娘去罢!”冷侵晴凤眼微微一挑,正色道,“此洞除去此处,皆白雾茫茫,也不知那些犄角旮旯里究竟藏着些什么?”
“不用那么麻烦。”进洞后一直凝眸不语的炎青雨忽然开口说道,“日出雾散,我使赤日神功驱散雾气即可。”
一语方毕,他低喝一声,运转内息,将变作赤红的双掌击向空中,顿时洞内霓虹闪烁,白茫茫雾气化作万道光芒在洞中翻涌,顷刻间,洞内一片清明,扫视四周,除去他们四人,一只耗子也不见。
“看来绿萝的确未曾在此!”炎鸿雨眉头紧皱。
“赤日神功乃炎兄家族祖传神功,小师兄与大师兄功力相差无几,搜寻不过举手之劳!”乌程程心下一动。
“其实先前你已仔细搜寻过……”她眸光闪闪,逼视炎鸿雨,斥责道,“小师兄,人命关天,晴姐姐泡澡与寻找绿萝孰轻孰重?为晴姐姐能泡个澡,你便置绿萝生死不顾……”
“安宁!”冷侵晴凤目微竖,粉面绯红,“你小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他表面放浪实则君子!别处或许他是寻过,然而这三个池子,我笃定他未曾下去过!毕竟男女有别,他心存顾虑,故此寻思你我下池子一寻。”
“如此简单的事,直说罢了,说这么多不正经的……”乌程程眉头仍是轻轻拧起。
“安宁,鸿弟性子向来如此,你莫放心上。况且,十之八九,绿萝就在这池中,我们自然不能离开。”炎青雨打断乌程程,胸有成竹地抬头望着位于中间的水池。
“王兄与她何必废话?”炎鸿雨嘴角下撇,“就她那榆木脑子,哪里会信?”
“你!”乌程程气得一跺脚,纵声一跃,欲飞上去睢一瞧,“我上去一瞧便知分晓!”
“且慢!”半空中一只手抓来,她被炎青雨一把拽下来,“安宁休要鲁莽。”炎青雨悠悠道,“你细瞧三口池子,只有底下池子正常。那中间与顶上两口池子极是诡异,一个崖壁如血,一个崖壁透着亮橙色,皆艳丽异常,依常理推断,这可是含有毒性的表现。故此,上面两口池子应为毒温泉!”
“不错。”炎鸿雨点头,“暂且不管毒性究竟如何,我猜,单是那水温便能要人性命!洞内雾气茫茫唯此处清明,定与上面池子水温之高有关。”
“原来小师兄方才不肯离去,是不放心,担心晴姐姐被池水所伤!唉,他这样放浪自负的一个人,在晴姐姐面前却是如此患得患失!一面顾虑池水有害,一面又担心说出口,万一揣测有误,伤了面子……”乌程程恍然大悟,想着自己也放不下炎青雨,不由莫名一阵心酸,“同是天涯沦落人,唉!”
她心中忍不住一声叹息,撩起眼帘偷瞧冷侵晴,“晴姐姐,你虽已做出先择,但小师兄并未放手,我看,你情债难还呢!”
她心底之言冷侵晴自是听不见,但她望着冷侵晴轻抿唇角,聪慧如冰的冷侵晴怎不明白她心思?当下索性潇洒一笑,朗声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安宁,不如你与鸿雨一队,我与青雨一伙,咱们分开搜查池子。”
说着,不等众人做出回应,她拉起炎青雨便“嗖”地跃上崖顶。崖顶,镶嵌岩石间的一弯池水,如同地狱里的黄泉水,呈现出透亮的橙黄色,如同烧开了一般沸腾翻滚,那细小而密集的气泡从池底源源不断地涌出,如同无数颗璀璨的金色珍珠在水面上跳跃、荡漾,伴随着轻微的咕嘟声,橙黄色的液体更显鲜艳夺目,在水面上泛起层层金浪!
冷侵晴目光扫过池子,禁不住打个冷战,“倘若绿萝在此,怕是煮熟了!”
她仔细搜寻着,暗自祈祷绿萝千万莫在此池中。忽地,自底下传来乌程程尖锐的叫声,“绿萝!”
她顿时松口气。自下面徐徐而来的热气明显没有这种灼热得令人窒息的感痛,显然水的温度低于这里。“青雨竟未猜错!”她心下一喜,匆匆递给朝炎青雨一个赞许的目光,飞身跃至下层水池。
双脚才踏住池畔,便见一池血色浊水中,绿萝静静地仰卧水面,脸色苍白,双眼紧闭,陷入深深的沉睡之中。乌程程半跪在池畔,伸出双手轻轻触碰着她的脸。
“安宁小心,莫要沾上水!”冷侵晴急呼着冲上前,正要伸手拉扯乌程程,头顶上一道影子飞速掠过,如蜻蜓点水一把将绿萝捞去……
那影子是炎鸿雨,他血液可解万毒,自然不惧血色池水。
冷侵晴等几个人也迅速跟过来,他们围在绿萝周围,神色凝重。
温泉水呈血红色,是因水体中富含铁元素。虽然温泉底下红粘土可用于炼药治病,但此温泉水却具有腐蚀性,对人身子有害,也不知绿萝在水中泡了多久,可否有性命之忧?
幸运的是,当炎鸿雨迅速擦去绿萝身上水滴,经冷侵晴再三检查后,绿萝只是受到了轻微的震荡与惊吓,并无大碍。炎青雨运气于掌,温热的内力自绿萝后背缓缓注入她体内,只半盏茶功夫,绿萝即苏醒过来。
“你们都在!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丢下我!”
她感激地望着大家,向他们讲述了自己掉落裂缝后的经历。原来,她与梅若絮坠下裂缝,恰巧跌落水里,梅若絮正要对她下毒手,不防备,水底忽地喷出一个大浪,她被冲上这小岛,而梅若絮不见踪迹。
“绿萝,你与那魔头究竟是何关系?你可知,那魔头,她名叫梅若絮,最是心狠手辣,杀人从不眨眼!依她性子,你偷听她机密,断不会留你,为何却多此一举地将你打入死牢?又恰恰与鸿雨在一个牢房中?”
众人听完绿萝讲述,静默不语,冷不防,炎青雨忽地问道。
“她,她怀疑有内奸,她想杀鸡给猴看,震慑大家……”绿萝一怔,急急辩解。
“那你说说,你究竟偷听了什么秘密?”炎鸿雨微微一笑,“我猜,那秘密定与我有关!不止,应当还有安宁公主有关系。”
“我说,我全说了。”绿萝迟疑半晌,扑通跪下,抽抽噎噎向他们坦白。
她说,她打入死牢是梅若絮使的苦肉计。她奉梅若絮之令暗中欲将他们一行人引向灵轨车站,谁料发生了地震这个意外。她原本打算任务就此作罢,可偏巧乌程程与她在一块,于是她打算将乌程程引向寝殿交差。
她断定梅若絮将返回寝殿,谁知却在制药室意外遇上她。不等绿萝开口诉说,梅若絮便对她痛下杀手,理由是未能完成任务,全然不顾念主仆之情。
绿萝愤怒至极,她虽未能将众人引向灵轨车站,但并非双手空空,终归还是给梅若絮带来了一个乌程程不是?想着自己付出一腔忠心却不被认可,绿萝绝望了。于是,她索性与梅若絮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