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正躬身看着要选些什么。
骤然听得安重华的声音,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却下意识地往后躲去,正巧险险避开迎面而来的钢刀!
风刃在她鼻尖划出一丝血痕,云娘惊叫一声,啪的仰躺摔倒在地。
卖包子的男人身后蹿出一波蒙面刺客,挥舞着长刀纵身跳跃往云娘身上劈来。
我命休矣!
她绝望地想着,却还是竭力扯着嗓子大喊:“有刺客!快,保护郡主!”
话音刚落,刀刃已至身前。
她正是迎面朝上的姿态,避无可避,只得瞪大双眼试图看清杀死她之人的真面目。
来日下了黄泉,也好知道自己仇人长何模样。
却在下一刻,握着砍刀的刺客朝一旁扑了出去。
恒娘手下的护卫挥舞着密不透风的剑花潇洒而至,一把将她捞起,丢到马车脚下。
马车旁同样凶险,十数刺客刀锋猎猎直扑车内的安重华而去。
幸而安慕长剑出鞘,寒光横于胸前,剑身明晃,以一当十,寸步不让。
云娘一骨碌爬起来,也学着他的样子站在马车前。
刀光剑影间,安慕抽空侧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她似乎站得离安重华更近。
皱眉思量片刻,便也稍稍挪动脚步,往后退了几寸,以致身子紧紧贴着马车壁,抬手时屡屡受阻。
甚至好几次因躲避不方便,险些被长刀砍伤,唬得安重华心口直颤。
见安重华视线时时胶着在自己身上,明明处在潜伏刺杀的危机之中,他却恨不得这场刺杀持续的时间再久一点。
若叫安重华知道他的心思,只怕会想拆开他的脑子,好好看一看里头是不是都是水……
那伙刺客没想到,安重华竟如此难啃。
有安慕和恒娘所带的女侍在场,他们竟不能近马车一步,甚至连动他们一下都难。
反倒是自己折损无数。
为首几人对视一眼,就要撤退。
安重华一眼看穿他们的意图,“安慕,拦下他们,一个活口都不许跑!”
在这种情况下,郡主竟只吩咐他,将那个恒娘丢在一旁。
安慕心中泛出一丝隐秘的甜意,手上动作骤然凌厉起来,手上长剑灵动如蛇,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直指对方面门。
云娘低声惊呼:“安大人的剑舞得真厉害,看起来比恒娘子还要威武!”
安慕手上动作一顿,伸长了耳朵去听安重华如何说。
许是他回首张望殷切期盼的动作实在太明显,安重华略有些无语,忍不住似盼非盼斜睨过去。
“一刻钟之内,若不能将他们尽数抓住,便再去边关战场呆上几日,不必成日留在我身边。”
安慕:“……”
他委屈地转过脸,手上动作凌厉起来。
几息间,刺客尽数被控制,无一个漏网之鱼。
“将他们送去顺天府衙,”
安重华瞥了一眼安慕,“你亲自去顺天府,盯着张正审问这些刺客。”
安慕无声地张了张嘴。
却在安重华凌厉的视线之下,失去了说话的勇气,可怜巴巴地垂头离开了车队。
他,他做错了什么?
失落的背影,就连云娘都有些不忍。
安重华强令自己收回视线。
方才安慕在厮杀之中分神回望的举动,实在太过危险。
若不让他吃个教训,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安全和生命,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马车再次往前,这一回,再也没有节外生枝的拦路人。
一盏茶的功夫,安重华下了马车,站在大理寺门口。
“关于桃城胡鹤扬治下,葛彪与黄驸马勾结害命行贿一案,本郡主有新证据呈上!
黄驸马不过是替死鬼,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桃城知府胡鹤扬!”
什么?黄禄是替死鬼?
若叫兴庆知道爱郎枉死,岂不是要掀翻临安的天。
大理寺少卿扶着摇摇欲坠的官帽一路小跑拾级而下。
今日勤政殿巨变,大理寺卿戚虎正守在勤政殿门口,只能由他主持大局。
只是一看庄阳郡主这阵仗,他忙使了眼色让人进宫去通风报信。
这桩案子若属实,可就牵扯到兴庆长公主,和主理审案,亲自判决黄禄死刑的大皇子庄飞云,非是他一个小小少卿能够处置的。
“郡主,里面请!”
安重华伸出一只莹白的手掌虚虚拦住少卿。
“不必入内,此一事,有关民生社稷,无数桃城百姓托付于我,求我务必要让罪魁祸首罪有应得。”
随着她的话,身后恒娘缓缓将手中白布迎风掷开!
那竟是无数百姓以鲜血书就的鸣冤诉状!
自空中飘飘洒洒垂落在地,足足有十数米之长。
还未看那诉状的内容,但看上头无数被害者鲜血淋漓的手印,便知这桩案子有多惨绝人寰。
一时间,百姓尽数围了过来。
恒娘又将胡鹤扬勾结的名单抄本贴到大理寺府衙门口的公文榜上。
她才一退开,便有无数人涌上去,结合那白布上的累累罪行,人人皆是义愤填膺!
“世上竟有如此作恶多端的官员!”
“听说大皇子查清,这桩凶案是一个捕头和黄驸马串谋犯下,滑天下之大稽!
这名单上清清楚楚写着胡鹤扬是知情者,大皇子分明是蓄意包庇!”
“这些女子被人喝血挖肉,被胡鹤扬利用美色已经够可怜了,大皇子竟毫无怜悯之心,反倒替恶人张目。
这样的人哪配做一国皇子!”
义愤填膺的百姓,让大理寺少卿额间细汗一茬盖过一茬。
庄阳郡主明显是有备而来,哪是他能招架得住的。
他以袖抹额,凑到安重华面前几乎是哀求着开口:“郡主恕罪,今日宫中陛下忽然病重,戚大人和六部尚书俱都守在勤政殿门口。
这案子事关重大,下官实在不敢擅专,不如郡主等陛下醒来后,再找戚大人来定夺吧。”
安重华目露诧异。
皇帝病重?
怎么会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