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元年五月初,朱佑樘傍晚突然命行司去各个朝臣府上通知明早要在武英殿开个早会。话虽然带出去了,朱佑樘却晚上没有独宿乾清宫,而是继续去了坤宁宫,按他的话来说:“这叫趁热打铁。”
经过一晚的攻伐征战,朱佑樘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直到张皇后推搡自己,悠悠醒来。
“陛下,该早朝了。”
朱佑樘不愿意起床,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却不料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早已在屋外面喊上:“皇爷,该起床了,皇爷,该早朝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朱佑樘不情愿的坐了起来,看了看门外正在跪着请自己上朝的怀恩,迷迷糊糊道:“玉儿,给朕更衣。”
张皇后看见朱佑樘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幽怨道:“臣妾说昨晚两次就行了,陛下也不听,也不懂得节制。实在不行,今早的朝会取消了吧?”
“不用,这算啥,朕当年网吧通宵LoL干一晚也没事......”
“网吧?LoL?陛下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这是男人的快乐,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一夜没有睡好,朱佑樘精神有点儿萎顿,趁大臣还没有来,朱佑樘在外面打了几圈老年太极,出了一身热汗,睡意早已经跑的干干净净。此刻他坐在肩舆里,迎着扑面吹来的晨风,清凉凉的,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待到了武英殿,只见以内阁首辅刘吉、次辅徐溥为班首下面跪着两列文武大臣。
众臣见皇帝已经来了,由内阁辅臣带头,众人行山礼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朱佑樘挥了挥手,看着下面的群臣,说道:“朕今日叫你们前来,是把诸多要事都商议一下。刘吉你是首辅,你先说。”
奏疏中有三件事情还没有定下决策,照例由内阁首辅刘吉禀报:“回陛下,现有三件事情还未决定。其一是请豁免湖广之地成化二十三年未缴的田赋;再有就是这月李朝派遣使者前来进贡,以及先前鞑靼就侵扰我兰州卫一事派遣使者入京致歉。最后一件就浙江来报,宁波、台州、温州、建宁、延平等地皆有海贼出没,扰我国土,杀我百姓,浙江巡抚康源上书求援。”
赋和税这两样东西常常被别人一起叫,却有本质的区别。
从地方收上来的赋要交到皇家内帑,之后就成为了皇帝的私房钱。一般都是赏赐有功之臣,而税是走的各衙门有司府库,是用于“公务”。
用于“公务”的税钱,朝廷自诩于清流的文官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进入自己的腰包。这也就是为啥大明朝官员虽然俸禄低,但到后面每人都有一处不输于皇家园林的宅子。但是赋钱毕竟是皇帝的,也没多少人敢打小心思,因此这种免不免赋的事情还得过问下皇帝,毕竟是你皇家的钱。
朱佑樘喝了一口温茶,说道:“湖广之地为何成化二十三年没有上缴田赋?”
户部尚书殷谦出列,禀道:“回陛下,成化二十三年湖广之地闹饥荒,朝廷还曾派人赈灾,当时南北货运以及地方物价都曾受到波及。”
“豁免田赋朕准了,不用补缴,另外湖广各府道台衙门诸卿有司,再许三年免赋。”
刘吉一听立马带头呼道:“陛下圣明,大明有福!”
这些清流站着说话不腰疼,免赋三年虽然是人人可称道的善举,可是自己要下令免税三年,这些清流立马就不干了。不过不得不承认,后世的康熙帝玩过的这一手,确实是收买人心的好手段。
徐溥出列说道:“既然第一件事情已经说完,那么下面就该讨论下第二件事情。李朝朝贡和鞑靼小王子遣使进贡。据山西都指挥使郑瑀来报,鞑靼小王子率部落潜往大同近边安营扎寨,长达三十余里,还要请求遣使一千五百余人入京通贡。臣认为遣使进贡是假,另有阴谋是真。”
徐溥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张鹏立马反驳道:“徐阁老想的过于复杂了吧,鞑靼人只不过请求入京进贡而已,能有什么阴谋?照阁老的意思,凡是进贡都有阴谋,那李朝这次也是遣使一千五百多人,莫非也有阴谋?”
“你这是混淆黑白,李朝是李朝,鞑靼是鞑靼,岂能一起并论?那为何李朝没有犯我边境?鞑靼却时常侵扰?鞑靼人那是狼子野心,绝不能放松警惕。”
张鹏正欲争辩,这时,刘吉站出来笑呵呵打圆场:“二位都不要吵了,既然鞑靼人说要入京进贡,那就让他们来吧。不然显的我大明朝有些小气,不过徐阁老也说的对,鞑靼不能不防,当发书于山西各地,令各指挥使打起精神,整顿军备,防范鞑靼。”
徐溥见平日处处顶对自己的刘吉竟然今天立场却是中立,而平常中立的兵部尚书张鹏这几日却是不断顶对自己,真是奇怪。
下面的臣子俱都睁一眼,闭一眼。但是他们心里都是明镜是的,见这种状况定是兵部尚书张鹏已经投附了内阁首辅刘吉。
朱佑樘扫了群臣一眼,见后面的都互相使眼色,知道这里面定有一番毛腻。说道:
“进贡是大事,关于李朝进贡这事儿就交由礼部来办吧,礼部务必好好拿出个章程来,规划好李朝进贡路线以及所费用的银两等。至于鞑靼人进贡嘛,让他们来吧,就前两个月进犯我兰州卫,杀我大明子民一事儿,朕倒要问他们要个说法。不过遣使一千五百多人太多了,减一减,就允许五百人可以进京吧。”
一听李朝进贡由礼部总管,众臣眼睛俱都一亮,刘吉说道:“陛下,自上次乾清宫礼部尚书周洪谟被罢职之后,尚书一职还没有补进仍是空缺。如今负责朝贡这种大事儿还得重新物色个人选,以总揽诸事。
“你可有人选?”朱佑樘问道。
“臣保荐大理寺卿黎光,黎光德才皆备、学识渊博,可堪大任。”
黎光一听刘吉推荐他担任礼部尚书是立马喜上眉梢,事实证明当初选择跟刘吉混是正确的决定。他吃肉就不会只给你喝汤,也不枉自己给刘吉当了这么多年的狗腿子。黎光抬头瞅向朱佑樘,眼下就等皇帝拍案允诺了。
刘吉刚刚说完,立马就有多人出列齐声道:“臣附议。”
刘吉心里的小九九,徐溥自然是知道,礼部总督朝贡诸事,这是个肥差。而黎光又是刘党,推他上任,明显是给自己捞油水的。当即独身站出来持反对意见:“臣反对。”
众臣一听,啥?又是徐溥反对。上次朝议也是徐溥一人出来弹劾前任内阁首辅万安,这次又出来反对现任首辅刘吉。这老头子存心不让咱们好过是吧?不过上次徐溥站出来时还是吏部左侍郎,如今已是吏部尚书兼内阁次辅,话语权的份量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王恕听见刘吉举荐黎光为礼部尚书也是忿忿不平,自打黎光与周庆上次去他所住的驿馆当说客。让自己投附刘吉一起对付徐溥,自己就对黎光充满了厌恶。眼下见徐溥一人扛群臣,决定站出来帮徐溥一把。
“臣反对!”
王恕说完,众臣皆回头看去,只不过徐溥是感激欣赏的目光,而刘吉、黎光等人则是讨厌、凶狠的眼神。
不管下面群臣如何叫板,真正的决策权还是掌握在朱佑樘手中。朱佑樘正纳闷王恕咋今天没有站出来,为何默默潜水。眼见王恕站出来替徐溥说话心道:“这才是你王宗贯不畏强权的风格啊!”
不过这次朕可能不会依你徐溥与王恕的话了,让黎光担任礼部尚书也并非都是坏处…
“就依刘卿吧,升黎光为礼部尚书。”
黎光一听急忙出列叩谢:“臣谢主隆恩!”
徐溥默默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而王恕是很不理解,圣明的天子怎么会突然糊涂了呢?
刘吉一见自己的目地已经达成,嘴角微微一笑,站出来说道:“那好,第二件事情儿就可以过了,接下来大家讨论一下第三件儿海贼犯我国土的事。
兵部尚书见刘吉给自己使眼色,立马又出列道:“陛下,浙江是我大明东南门户,不可丢失,臣认为必须去驰援浙江,而且巡抚康源的奏本,拔饷银一事儿也得答应。”
“是啊,西北有鞑靼来犯,事后拔饷银十万。如今浙江沿海有还海贼侵扰,当也得拔饷银,以安军心。”大理寺卿魏璋说道。
徐溥一听顿时火上心头,反对道:“海贼能和鞑靼比吗?就算海贼侵扰也只不过最多数百人罢了,成不了气候。这种地方小事,浙江巡抚康源都要上书求援,要饷银。连海贼都打不了,那我大明还要他这个巡抚干嘛?”
康源是刘吉的门生,此次上书请求拔饷银,要援军,明显就是还想捞油水。刘党这种贪得无厌的做法徐溥是一点儿也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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