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和毛衣。”施漫拨开其中一只保温袋:“还有两杯奶茶。”
她拿出两杯奶茶和吸管,还没来得及撕开吸管的包装纸,就被商聿沉制止了。
他带着施漫走到洗手间。
彼此洗净双手,再擦拭一遍肌肤上的水痕,坐到摆放着青椒酿虾滑、松鼠鳜鱼、白灼秋葵和黑松露蘑菇汤的饭桌旁。
三菜一汤散发着不同的浓香。
他们一一品尝q弹的虾滑、外酥里嫩的鳜鱼、爽口的秋葵,及奶香四溢的蘑菇汤,味蕾亦在动筷后得到莫大的满足。
已经将奶茶抛诸脑后的施漫,细嚼着商聿沉夹来的鳜鱼。
酸甜交织的味道漫在口腔。
丝毫不会让人生腻。
她吃两口香糯的米饭,再接着将筷子伸向秋葵和虾滑,慢条斯理地填饱肚子。
商聿沉:“还要蘑菇汤么?”
“不要了。”施漫抽出一张纸巾,低头看一眼那微鼓的腹部:“已经容不下了。”
“我帮你揉揉?”
“嗯。”
那声单音节透着慵懒的意味。
再看她浅抿唇瓣,一副无辜又乖巧的模样,无端让人心软。
商聿沉伸出温厚的手掌,掌心覆在她的腹部,一边轻揉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情。
越是观察,越觉得她的外表具有欺骗性,自从更换剧本到现在,竟能次次让他忽略捕捉到的危险和漏洞百出的细节。
当下再回想,多日前那句“你会为我殉情吗”,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信号了。
所谓的以身相许……
也不过是裹着糖霜的外壳,以无害的一面降低他防备的幌子。
“聿沉。”他在回顾以往的同时,施漫的思绪跟着飘远:“你觉得乔絮怎么样?”
商聿沉骤然回神。
他和那双噙笑的眼眸对视两秒,不再只看表面,而忽视内心滋生出的危机感。
淡然道:“一般。”
“哪方面一般?”她倾身往前,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似在确定他所言是真是假。
“全部。”
并非他刻意贬低乔絮。
而是他见过太多比乔絮更出众,双商更高的女性,再加上他们的相处时间过短,迄今为止他还真没发现什么闪光点。
“你不觉得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很招人怜惜吗?”施漫牵起那只搭在腹部的手,起身离开放着些许残羹剩饭的餐桌。
“不觉得。”
商聿沉悠悠走向沙发。
他坐下点燃一支烟,眸光投向有着不明目的的施漫:“再可怜也跟我没关系。”
“如果……”
“没有如果。”
他的态度很明显。
不论乔絮如何,都与他无关。
更没有多问施漫为何要在他面前提到乔絮,也免得造成他在关心对方的误会。
施漫被喂下一颗定心丸。
她不再以无谓的假设来试探他,敞开一丝心扉,嘟囔道:“我发现乔絮和以前不一样了,给我的感观也越来越差了。”
或者说厌恶到极致。
纵然今天下午的乔絮不曾提及他半句,更不曾怀揣恶意打探他们的感情状态。
可一见到那张柔弱的脸,她就会想起跨年那晚,对方频频投向商聿沉的目光。
那些目光仿若幻化成针,狠狠扎在她的心底,始终拔不掉。
“人都会变。”商聿沉屈指点两下烟杆,微垂下眼帘,搂着往他怀里钻的施漫。
他颇为平静:“既然你和她相处得不够愉快,那就减少来往,没必要太在意。”
减少来往可不行。
她还得让乔絮看看,妄图横插他们感情的行为有多愚蠢。
施漫藏起眼底的晦暗,紧紧环抱着一心为她着想的商聿沉。
莞尔道:“我知道了。”
*
窗外又下起雪。
冬雾弥漫,雪白如絮的色泽延绵而去,不久前刚清扫过的庭院再度覆上薄雪。
书房萦绕着“唰唰”的声响。
铅笔的笔尖划过纸张,像往常一样记录着监控画面里的人。
一张栩栩如生的小像,亦随着时间的分秒流逝,被施漫全神贯注地勾勒出来。
她停笔端详一番。
正要拿起剪刀将空白处剪下来,忽而听见给他汇报工作的成龚,提到一句女士香水,不由得将注意力集中在监控上。
得知商聿沉傍晚要和一位女客户在餐厅见面,她的脑海中不免浮现出他们坐在燃着烛火的餐桌旁,相谈甚欢的场景。
单是想到他以含笑的目光,注视对方的一幕,施漫攥着剪刀的手倏然间收紧。
压抑在心底的占有欲和不安,又如蔓藤紧紧缠绕她的身躯。
一抹由屏幕折射出的光亮,倒映在那张愈发阴沉的脸颊上,却难以挥散像一团漆黑浓雾,弥漫在她眼底的无边晦暗。
施漫枯坐良久。
久到商聿沉打来电话,提到要和客户见面后,才堪堪回神,收起桌上的小像。
她掐着点儿出门,跟随追踪器显示的定位,来到南栖胡同。
南栖胡同有两家私房菜餐厅,但定位指向停车位,很难确定他们在哪家用餐,只能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自行寻找。
她迎着风雪往前走。
刚走到第一家门外,余光不经意捕捉到一道在斜对面包厢里闪过的熟悉身影。
尽管包厢那扇支摘窗遮挡一部分视线,施漫仍能凭借身型,认出那是商聿沉。
她脚尖一转,贴着布满斑驳痕迹的墙面靠近包厢,蹲在窗台下,悄悄往里看。
包厢里有四个人。
站在屏风边的商聿沉,正和一位背对窗户,身穿皮草外套的棕发女性握着手。
寒风在耳畔呼啸而过。
施漫的听觉被寒风干扰,竖起耳朵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瞧见在一段短暂的交谈后,那名女性忽地伸出双手,倾身拥抱着商聿沉。
她染着红甲的指尖,贴在他的毛衣上,红与黑在一盏暖灯的照耀下,悄然交织在一起,无端渲染出几分暧昧的意味。
那样熟稔的姿态,似一记巴掌狠狠扇在毫无防备的施漫脸上,嚣张地告诉她。
他们相拥过无数次。
他的体温,他的笑,他身上散发的淡淡柏木香,并非完完全全属于施漫一人。
施漫的心脏像被塞满玻璃渣。
每一次跳动,玻璃渣便会划破一根血管,疼得她浑身发颤。
她顶着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眸,怔怔盯着离她很近又很远的商聿沉,见他似有所感,往支摘窗看来的那一秒,蓦然蹲下身,挪动僵硬的身躯,躲到拐角处。
拐角的墙面遮掩她的身影。
施漫脱力蹲坐在薄雪上,带着晶莹光芒的眼睫微垂,滴滴泪珠顺着眼尾落下时,横在脚边的铁链,落入模糊的视线。
沾着泥土和薄雪的铁链,一路延伸到停在不远处的电瓶车。
她看着紧紧缠绕车轮的铁链,猩红的眼眸一缩,倏地浮现出一抹诡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