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闻，昨日皇后将你姐姐请进宫了？”
柳浅浅弹奏的指尖一松，原本的长音变得短促，断了又续。
她扶着琴桌站起身，走到皇上面前款款跪下。
宇文煜瞧见她动作，伸手就扶了起来，“说话而已，爱妃这是做什么？”
柳浅浅顺势站了起来，“臣妾弹错了音，所以给皇上请罪。”
宇文煜失声低笑，却没说追究，也没说不追究，“还有呢？”
柳浅浅本就没打算隐瞒，皇上既然问了，她当然是知无不言了，“回皇上的话，是，昨日皇后将二姐姐请进了宫里，还与诸位姐妹一同待了一会。”
宇文煜早就听宫人说过，见柳浅浅说的并无出入，便“嗯”了一声。
柳浅浅一边说着一边替皇上换了一杯新茶。
“……后来，许是姐妹们言辞不当，皇后发了火，我便带着二姐姐回昭和宫了，聊了两句就让人送她回去了。”
宇文煜问，“普通宫妃一年只得召见家人两次，爱妃难得见到家里人，怎么不多聊会？”
柳浅浅经过这些时日，多少也摸清了皇上的脾气，当下坦然坐到石桌的另一侧，把脸颊搁在自己手掌之间，轻声笑道，“皇上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宇文煜见她饶有兴致的模样，“那先说说假话。”
“唔……”柳浅浅好看的眉头簇起，苦思冥想了半刻都没憋出一个字，末了还使起了小脾气，“皇上怎么不按臣妾想的来。”
宇文煜挑眉，“噢？爱妃还没准备好假话？”
“臣妾下回一定先编好。”
柳浅浅煞有其事的模样逗的宇文煜忍不住低笑出声。
“那就说说真话，朕听听看。”
柳浅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额间的垂发被吹的飘动，“皇上知道的，臣妾的父母兄长在小时候就出征去了，臣妾从小便与二姐姐关系平平……”
柳浅浅说的这些，其实宇文煜的暗探早就把情报呈到了桌上，只是听她亲口坦言的感情，与浏览情报还是天差地别的。
宇文煜一手持着茶杯饮了一口，又替浅浅满上一杯茶水。
“二姐姐从小聪慧，诗词歌赋、古今博览、甚至策论都能谈上几句的，臣妾与之相比……”
柳浅浅的话语一顿，脸颊不自觉地红起，声音越来越轻，“一个在天，一个……”
宇文煜见状，越过桌子将人的手牵到自己掌心里，“怎么爱妃今日倒是自谦了？”
柳浅浅娇俏一笑，吐了吐舌，“二姐姐是有许多比浅浅厉害的地方，也不算自谦，只是，终归关系平平，小时候二姐姐得老太君的宠爱，我们几个姐妹都要避着锋芒的。”
“再说了，那日，浅浅与兄长都没讲几句话……”
话语末了还带着一个娇嗔的眼神，把宇文煜看的心底一荡。
宇文煜握紧了掌心里的柔荑，“倒是怪朕的不是了。”
“浅浅……”
两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刻，柳浅浅的话却被一旁的声音打断。
只见秦美人款款而来，行至两人面前，“妾参见皇上，参见柳妃娘娘。”
宇文煜点点头，“起来吧。”
秦美人一身薄透的轻纱，在阳光和树影下衬的姣好的腰身盈盈可握。
柳浅浅难免多看了几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身，心下有了比较才又抬头。
宇文煜只望秦美人那边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柳浅浅身上，她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当下脸上的神色更愉悦了。
秦美人看在眼里，只当是自己讨了喜。
“妾今日得空，出来走走，没想到遇到皇上圣驾。”
秦美人特有的嗓音配合着情谊绵绵的眸子，只怕世上再无柳下惠吧？柳浅浅正想着，却感觉自己手心一痒。
她毫不迟疑的娇嗔的看了皇上一眼，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没想到宇文煜握的更紧了，便作罢了。
秦美人见两人都没有应她的话，心底一思量，忽然低低的抽泣起来。
柳浅浅直接诧异的朝她看过去，秦美人这番作态，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无奈的同时，却又感慨，真不知道皇上当初有多不讨先皇的喜，才指了这么一门皇戚。
皇后做事不带脑子，秦美人更是不甘落后？
宇文煜本就心情不错，秦美人却突然低泣，他脸上的愉悦浅了下来，“秦美人这是怎么了？”
秦美人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回皇上，妾见皇上与柳妃相携，一时感伤，方才忍不住落了泪。”
“噢？”宇文煜发出了一个音。
秦美人泪眼朦胧的抬头，“前些日子，妾给皇上做了一碗消暑的甜汤，在御花园偶遇柳妃娘娘时……”
她故作欲言又止的模样，眼泪更是不停滑落，“也是妾没有管好底下的人，柳妃娘娘教育了妾一番，妾心存感激，就是可惜那碗甜汤……”
柳浅浅不得不感慨，秦美人唱腔的嗓音，娓娓道来的情节，真真是惹人怜爱。
如果不是自己参与了故事中“教育”的那一部分的话，不失为一个好故事。
宇文煜的声音自带磁性，“那碗甜汤如何了？”
秦美人心下一喜，脸上的神情却更加悲戚，“那碗甜汤……洒了。”
宇文煜问道，“正是那日你与孙德权说，有要事禀告给朕？”
一旁的孙公公上前一步，面不改色，“回皇上，正是那日。”
柳浅浅略带诧异的看了皇上一眼，又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目光放到石桌上。
这青瓷的茶碗真是不错，碗底的荷花印的栩栩如生。
宇文煜转头，看向低眸的柳浅浅，“你可有要说的？”
“爱妃。”
低沉的声音好似近在耳边，柳浅浅才恍然皇上前一句话竟然问的是自己，状告的人就在跟前，难不成自己学一学市井妇人，当面与她争论？
她心底觉得好笑，却努力不挂到自己脸上。
而是一脸迷茫的看向宇文煜，“嗯？皇上指的是什么？”
没想到宇文煜丝毫不在意秦美人的眼泪，反而戏谑的对着柳妃，“爱妃欠朕一碗甜汤，记下了？”
“记下了。”
柳浅浅故作豁然，嘴角掩着的笑意露了出来，娇娇的嗔怪，“还当皇上要给那个婢女出头，治臣妾的罪呢。”
秦美人本以为皇上就算不对柳妃问罪，也会简单责怪几句。
没想到竟轻轻这么揭过了，偏偏又不甘心，“皇上……”
“好了，”宇文煜直接打断，“秦美人对要事两字恐有误解，回颐坤宫，让皇后再多教教你吧。”
孙德权瞧见皇上的动作，示意两个宫人上前将秦美人请走。
瞧着走远的身影，孙德权也是不着痕迹的摇摇头，转头又朝着皇上与柳妃看去。
在这后宫里啊，最忌讳的就是没有那命，偏要相争了。
这头人刚送走，突然小顺子急匆匆的走到孙公公身边，附耳低语了两句。
孙德权一改往日的沉稳，脸色大变，转头就朝皇上走去。
“启禀皇上，明杳殿来报，江贵人龙胎有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