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皇宫大火,楼茂卿身死,孔伯鱼出走与孔家分庭抗礼还曝出惊天秘密……姜国现在可真够热闹的。”
公冶文远翻看着送来的情报,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她翻了几下,拿着其中几页纸走到李弘景身边,笑眯眯地拍着李弘景的肩膀,“整个姜国内乱,估计从头到尾都在主上的意料之中吧?”
“你这话不对。”李弘景谦虚地说,“把‘估计’和‘吧’去掉。”
“你可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她笑了起来,忍不住捏着李弘景的脸开始搓起来。她本以为真实的李弘景会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但坦诚相待后却发现李弘景从始至终都是那副性格,区别不过他人对李弘景做事知道的多少罢了,这让她很快就重新找回了之前相处的感觉。
“里的首也约来约不干尽了(你的手也越来越不干净了)。”李弘景被捏的说话都含糊起来,好不容易才从她的魔爪下脱身,之后一边揉着腮帮子一边问,“有没有其他国家的消息?姜国如今乱成这样,总有坐不住的。”
“东楚最近有很多动作。”王闲鹤将战报放在桌上,语气平淡,“从孔家造反开始东楚就与姜国起了几次冲突,楼茂卿死后还有姜国人在东楚被杀,也有不少线索表明,东楚已经开始在边疆聚集军队。”
“你看上去不太赞同这些。”李弘景说话时唐湛已经开始收拾桌子,很快桌面就被清空,战报得以完整摊开。
东楚战报可是绝密,不过这对于王闲鹤来说算不上什么。四方骑的十万大军全都化整为零在七国活动着,他们有些是摊贩平民商人、有些是衙役士兵、有些是大臣将军,这也让王闲鹤能比任何人都拿到最快最准确的情报。
“是,这些都是明面上能看到的东西,而从战友们给的内部消息来看,东楚很明显是故意做出这副姿态。”王闲鹤点头,“有姐妹告诉我,荣祯这样做很可能是为了让南晋误以为东楚要进攻姜国,从而对东楚发动突袭。”
“要是换成其他人我都会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但如果是南晋帝嘛……”公冶文远耸肩,“那个老迈昏庸的家伙,早被手下鼓吹到不知东南西北,乃至做出杀良冒功这种事。南晋迟早在他手下亡国。”
“裴栖鹤。”李弘景缓慢念出这个名字。
提起这个名字,公冶文远和王闲鹤脸上的表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王闲鹤。作为一名将军,王闲鹤更能共情到裴栖鹤那种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绝望。
如燕昀霁之于梁国那般,裴栖鹤之于南晋就是唯一的顶梁柱,南晋帝年轻时就喜好吃喝玩乐,如今年逾五十或许是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变得比从前更加凶狠,一言不合就杀人。
如此暴政之下大臣人人自危,只顾说好话,与之相反的是民间抗议不断,最受百姓拥戴的便是裴小将军,这让南晋帝每天都疑神疑鬼。之后慢慢地不知从何而来有言论说裴栖鹤打算造反,南晋帝轻而易举地信了,随意找了个理由灭了裴家满门。
当时裴栖鹤已经订婚,未婚妻叫江素盏,是礼部尚书的女儿。裴家灭门牵连到江家,男人全都被流放,女人本来要全部被送进军营,东楚的大军却在裴栖鹤死亡后立刻到来,毫无还手之力的南晋溃不成军,最后所有江家裴家女人全都作为俘虏被送到了东楚。
“南晋气数已尽。”李弘景平静地说,“不用我们动手,它很快就会灭亡在东楚的手上。”
“就是可惜裴小将军了。”王闲鹤叹气,“我和他交过手,他是个顶天立地且对国家忠心耿耿的将军。”
“所以我们做将军谋士的,最希望的就是有个明主。”公冶文远说着拍李弘景的肩膀,“遇到你是我们的幸运。”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李弘景的耳朵有些发红,她搓了搓脸,“趁着梁国现在还在和姜国拉扯,这段时间我要去东楚一趟。”
“又要准备挑动内战了吗?”一提起这个王闲鹤就来了兴趣,她一下子坐了起来,两眼放光。
“我这次是去看戏的。”李弘景嫌弃地把她按了回去,“你怎么总想着打仗,这样不好,不好。”
王闲鹤:“你可没资格说这句话……”
“不过姜国到底是怎么乱起来的?”公冶文远倒了杯茶放在李弘景面前,“我想听听。”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说到底我只是推动,要是他们自己没事,我也不可能趁虚而入。”李弘景摇头,“说到底,还是楼茂卿自己的问题。”
楼茂卿有无数次可以回头的机会,可惜他一次都没有抓住。
他可以与顾子规结婚,过上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他可以与孔伯鱼结婚,过上殷实而富裕的日子;
他可以安心当他的皇帝,放下过去;
他可以不去怀疑越崇明,不去怀疑孔伯鱼;
他可以不逼迫孔家,走到最后一步。
“半夜暗杀楼茂卿的人是我派去的,越崇明柜子里那些和孔家互通的信也是我伪造的。”李弘景摇了摇头,“我这些东西可谓是漏洞百出,他但凡质问孔家一句就会露馅。可惜他早已经给这些事情定性,或者说,他会这样干,所以觉得其他人也会这样干。
“至于为什么拉孔伯鱼下水……楼茂卿那些事情一旦暴露,民心必定大乱,而且楼茂卿本身并无才能,全靠着孔家上位,如果真打起来,估计很快孔家就会赢。
“到时候姜国又会稳定下来,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我需要的是一个混乱、衰而不亡的姜国。所以我制造了孔伯鱼与孔家的分裂,孔伯鱼自立为王,三股势力拉扯,混乱会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至少长到南晋灭亡为止。”
公冶文远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待李弘景说完后,她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怎么确定翟尺心一定会去救孔伯鱼?她又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真相?”说到这里时,她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恍然大悟,“七国会晤的时候翟尺心的态度突然变了,也就是说……”
“那天我以左丘玄的身份在皇宫里,遇到了一个人坐在树下发呆的翟尺心。很自然的,我上前与她攀谈。
“我们聊了很久,最后她说出了她的烦心事。我告诉她,我是天川郡知府越崇明的门客,当年的事情应该不只有那么简单。
李弘景一边研究战报一边随意地说,“她那么聪明,很快就想到了其中不对。之后便换了态度去楼茂卿身边打探消息,虽然楼茂卿藏得很深,不过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就算没有,我也可以制造出来。”
在战报上做了几处批注,李弘景将战报合起来重新递给王闲鹤。
“我知道事情总能按照我想的那样走,并不是因为我运气好,而是我会尽力做好每一环。
“到了这种程度,如果还出纰漏就只能说明我命是真的不好了。”
说完后她颇为苦恼地晃了晃脑袋,引得公冶文远又忍不住薅一把她的头发。
“说起来,你对我的性别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王闲鹤重新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不过唐湛拒绝了。
“早看出来了。”公冶文远耸肩,“不然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为什么看你很不爽?”
“我还以为你只是被拒之门外所以对我恨屋及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王闲鹤很是意外,她放下茶壶,认真地走到公冶文远面前,“这么多年,除了我的战友们从来没有人发现这点。”
“你的伪装确实很厉害,我虽然看不出来,但是其他人看得出来。”公冶文远抬了抬下巴,王闲鹤扭头,就看到还在誊写的唐湛,“唐湛肯定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你在接近李弘景的时候,他对待你和对待其他男人有些许偏差。”
说完她还安慰了一下王闲鹤,“放心吧,这种大话我还是敢夸下口的,至少我觉得除了我以外,不会再有人意识到这点了。”
“竟然是这样。”王闲鹤从没想到有人能从这种细节察觉到她的性别,在片刻的错愕后,她斜睨了一眼唐湛,“对于这种武功高手还真是防不胜防。”
“老实说,我也有个问题。”公冶文远终于放过了李弘景的头发,李弘景这才拿起杯子喝茶,“你竟然是四方骑的将军,我真没想到这支传说中的军队竟然真的存在,将军还这么年轻?”
“我已经是第七任将军了。”王闲鹤笑了笑,“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四方骑里的士兵也在不停变换,为了保证四方骑能一直传下去,每一个士兵都会提前找好接替的下一任,以避免节外生枝。”
说到这里王闲鹤很长地叹了口气,让公冶文远心下一沉:“这么说,四方骑现在很可能已经没有十万了?”
“是啊。”王闲鹤无奈地说,“已经有十七万了。”
公冶文远差点被茶水呛到。
“有些士兵会担心接替的下一任出意外,就会多找几个接替,结果就是人越来越多。”王闲鹤苦恼地说,“这么多人分散在七个国家里,有的时候真的很难找到人啊。”
“我还以为……”公冶文远咳嗽,“算了,当我没说。”
几人又喝茶闲聊了一番,看着气氛又变得松懈下来,斟酌再三,公冶文远才将她最想问的问题提出。
“其实我最想问的是,为什么四方骑现在会在主上手中?”她有些犹豫,毕竟这个话题涉及到机密,可她又真的很好奇。
“四方骑本来是不认主的,主上算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
说完这话后王闲鹤陷入了沉默,她脸上露出公冶文远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有那么一刻,公冶文远的心也变得沉痛起来。
“具体内容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不过在当时,我、包括整个四方骑里的大多数人差点就走上歧路,是主上拉住了我们。她拯救了四方骑,要是没有她,或许四方骑现在早就不存在了。所以不是四方骑在主上手中,而是主上,她已经是四方骑新的指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