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崇明大睁着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的脖颈被人直接砍断,血流了一床,还有一些滴落在地上。
血液都完全凝固,他的身体也完全僵硬,看上去死了有段时间。
郡丞驱散人群,只将同知主簿还有左丘玄留了下来,李澈作为护卫被安排在门口看守。
“死亡时间应该在子时左右。”同知观察了一下越崇明身上的尸斑,“有人半夜潜入了大人房中,然后将他杀害。”
说着他推开窗户,窗外没有看到脚印。不过雪已经化了,这地上也很难分辨出什么痕迹,不过窗框上有些许痕迹,看得出凶手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左丘玄跟着一起看了眼床上的越崇明,嘀咕起来。
“有点奇怪。”
“奇怪?”
经过最开始的惊吓,主簿很快也平静下来,与他们一同搜查,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按照现场来看,凶手应该是从窗外进来,然后一击毙命,接着又从窗户离开。”左丘玄比划了一下,“昨夜知府大人亥时不到就回房了,子时他肯定早已入睡,正常来说他应该死在睡梦。”
郡丞也反应过来,几人一齐看向越崇明。他眼睛大睁,光是如此都能想象得出他死前的惊慌。
“凶手是故意叫醒他,然后再动手的。”同知得出结论,“以大人的反应来看,要么凶手装神弄鬼故意吓唬他,要么就是凶手与知府大人相识,而且说出了让他恐慌的话。”
“半夜杀人只为了吓唬人,这太扯了。”郡丞摇头,“这样一来,最有可能的就是凶手与大人相识,但又是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
左丘玄看向主簿:“屏风是你撞倒的吗?”
主簿有些不好意思,他抓了抓头发,点头承认。
“实不相瞒,昨天大人让我去查一件事,我今早正准备来告诉他,却不想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说到此处屋外吹入一阵寒风,让他不禁抖了抖,“我赶紧撞开门,就看到大人死在床上,惊慌之下不小心撞倒了屏风。”
“查事?”郡丞有些意外,“大人让你去查什么?”
“就是那个祝文简。”主簿很快回答,“毕竟左丘玄之前……”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回之前话题,“所以我就问大人要不要查一下这个新来的。”
这倒是平平无奇,郡丞随口问了句:“查到什么了吗?”
“查到了。”主簿点头,“祝家那边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确实让祝文简带着物资来支援天川,他们刚收到祝文简报平安的信,没想到我们也过去问了。”
点了点头,身份没问题,不过府衙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这个外来的也是重要的嫌疑犯。郡丞点了点头,正准备出门时,主簿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再度开口。
“说起来,昨天我在和大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没说对,大人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真的把我都给吓了一跳。”
越崇明已经在官场浮沉了三十多年,平日总不轻易显山露水,主簿还是第一次见他反应如此之大。
郡丞准备往外走的步子停了下来,一丝莫名的诡异攀爬上他的脊背,对危险的敏锐让他察觉到了蹊跷。
“你当时说了什么?”
主簿歪着头费劲地回忆,缓慢地重复之前说的话。
“我就是说‘要不要调查一下那个叫祝文简的人?’”
“‘我倒不是不信左兄,不过两年前他带回个歹徒,那次他差点都死了。祝家也算是江清一带比较有名的世家,听说还与皇室有关系,随便打听一下应该就能得出结论了。’”
那一刻,左丘玄与主簿还有同知都看到,郡丞的脸上也露出了犹如被雷劈过一般、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祝文简!”下一刻,郡丞大声地叫了起来,“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如此激烈的反应把主簿吓了一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屋外已经有人匆匆跑了进来。
“大人,那个祝文简不见了!”
闻听此言左丘玄顿时睁大眼睛,他慌乱地看向郡丞,满脸不可置信:“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失踪?该不会是……”说着他抱着头,看上去十分崩溃,“都是因为我,大人才……”
“和你没关系。”郡丞脸色瞬间苍白,“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就算没有你,他也一定会……”他止住话,突然又问主簿,“这几日大人有去库房吗?”
“去过两次。”主簿也意识到这件事十分不简单,他赶紧回答,“对了,大人还和我说,他前日晚上听到库房那边有动静,但是过去什么人也没看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郡丞在屋内转来转去,他看上去惊慌不已,就像是有人将剑架在了他脖颈上那般。剩下三人面面相觑,皆不知为何郡丞会在听到这句话后也如越崇明那般惊慌失措。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同知皱起眉头,“这可不是小事。”
郡丞面色不断变化,最后像是心一横,直接坐了下来。
“这件事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他咬牙,“和当今圣上有关。”
一听这话主簿惊得后退两步,他连忙退出门去,竟是直接跑了。
同知也没好到哪去,郡丞这话几乎已经明摆着告诉他们,越崇明估计就是被皇帝派人杀掉的,这种事哪里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府衙可以掺和的?
“那祝文简……”左丘玄战战兢兢,“他一路上还问了很多和天川郡有关的事情,我还以为他只是关心灾情……”
同知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和上头有关,那我们确实管不了。”他拍了拍郡丞的肩,两人共事数十载,此刻他更关心的是老友的安全,“你会有危险吗?”
“应该不会。”郡丞颤抖着手,他完全不能冷静,“他应该不知道我知道。”
这话说的有些混乱,但同知和左丘玄都明白,皇帝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人知道他为之要灭口的事情。
“那就好。”同知松了口气。
“知府大人之死,对外就说是那个假的祝文简做的案。至于他是谁,我们也不得而知。如果陛下想要掩盖此事,他就一定会帮我们打圆场,想办法将此事糊弄过去的。”
郡丞依旧是浑身发软,左丘玄便也上来,两人一起将郡丞扶了起来,然后把他送回屋内。
一想到此事关乎圣上,他就无法安心,不过在老友与同僚面前他还是强颜欢笑。在左丘玄离开之前,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放心,此事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只道是寻常安慰,随意点头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