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一年,春。
因着去年连翻大雪,所以这一开春,黄河好几处河段都告急,黛玉一边分心于四阿哥的学业,一边还要关照幼子,另外宫外的慈幼局事业她也要过过眼,所以一不留神,等收到雪雁过来说的“天降神物水泥”的事儿的时候,她还懵懵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过有些事儿倒是可以先计较:“怎么这消息已经传遍了前朝后宫吗?”
若是传遍了前朝后宫她这个皇后才知道,这就是另一个大问题了。
雪雁当然明白黛玉的意思,面不改色地笑着答话:“前朝算是传遍了,可后宫里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哪能叫娘娘您听个二手。”
“领首功的是果郡王门下的一个皇商次子,那位大人从前只是在数术和建筑上面有些出众,却不想等果郡王拿了您推荐的书册去看,居然还能配合咱们家老大人的水泥,彻底解决黄河水患,立下这滔天大功呢!”
这要素太多,黛玉稍微费了一点时间才理清楚。
这水泥肯定是林如海自己搞出来的,只是先帝的时候林家背靠西林觉罗氏,后来她又成了王妃,所以还真不好继续往外拿,如今可好,林如海自己已经致仕,这水泥再拿出来,也只是他闲暇时候做出来的“玩意儿”,至于这玩意儿竟然能在建筑堤坝上面发挥这么大的作用,那纯粹就是巧合了。
想通了这一节,黛玉整个人就放松了不少,也有心情继续听雪雁说话了。
雪雁也知道黛玉私下里的样子,见黛玉让人拿了凳子过来,也毫不客气地直接坐下,喝一口茶水,便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消息是御前高无庸高总管让我过去听来的,当时果郡王正好跟皇上说起想要把水泥这样的好东西用在修桥铺路上面,那西南一带山高水深的,正好用上。”
哎呀,西南啊,果郡王。
这两个要素组合到一起,黛玉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雪雁看黛玉面色复杂,显然也想到了皇考皇贵妃原是西南摆夷族罪奴出身,但这跟她们无关,所以她继续说:
“皇上只说果郡王怕不是去做正经事,反而想着假公济私好游山玩水呢,所以不许果郡王出京。果郡王又哀求了几句,皇上便说皇考皇贵妃也上了年纪,怕是着急抱孙子了,让果郡王还是先考虑考虑生几个孩子,宽慰宽慰皇考皇贵妃。”
孟静娴是个非常标准的贵族主母,她对内管着果郡王府的一切内务和果郡王的妾室们,就连住在清凉台的皇考皇贵妃那儿每月都要请三次安;对外的交际那更是没有一个说她有任何不好的。
唯一的不好,恐怕就是她未出嫁时闹出的一点流言,以及这些年都不太得果郡王的喜欢了。
不过,正是这样的瑕疵,却叫宗室里更加放心跟她往来,毕竟一切都好的有一个皇后就够了,若是同等级的人家里再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有些人浑身的酸气儿怕是要止不住了。
孟静娴显然是知道自己的处境和将要面临的局面,所以就算丈夫果郡王对她十分冷淡——除开初一十五都不进她的院子,她很快就搭上了愉郡王妃和庄郡王妃,一起投身慈幼局的慈善事业里头去了。
黛玉不知道这是不是孟静娴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只要她有别的事情需要分心忙碌,总归要比完全把自己弄成一个深闺怨妇要强得多。
雪雁对孟静娴也是佩服的,之前见到的王妃福晋们,都是出过不少苦头,认识到了男人的确靠不住了,可谓是经历过不少困境,这才稍微转变了思想。
可孟静娴似乎是嫁人之前就已经有了觉悟,所以婚后才会直接放弃丈夫,做好自己王妃的本分之后,积极跟外头的妯娌和宗亲们往来,顺利融入妯娌们的事业里。
当然,孟静娴和果郡王之间还不存在什么追妻火葬场之类的剧情,但果郡王看孟静娴能有自己的事情做,也的确松了一口气。
果郡王认为自己从前就已经拒绝过孟静娴了,虽然她打出痴心于他的旗号一直不嫁,他也能理解两分,毕竟这世道对女子的确过于苛刻。
可他自己也接受不了跟一个没什么感觉的女子同床共寝一辈子,所以只能在初一十五去正院里坐坐,算是维护王妃的脸面,但多的他也确实给不了。
好在孟静娴不是那等一味对着男人要死要活之人,他也乐意多给孟静娴一点方便。
说起果郡王的风流,黛玉只觉得果郡王多少有些做作了,当然,果郡王本人恐怕还觉得他自己这番做派是为了让胤禛这个皇帝更加放心,可他着实是小看胤禛了。胤禛的确有些小心眼儿,但也不至于把这点小心眼子的做派用在他果郡王身上。
皇贵妃的确是个人物,可她偏偏是罪奴出身,还是因战败被俘虏的那种,也就是胤禛做了皇帝,她才有了升上皇贵妃的可能,不然换了别的时候,但凡先帝敢露出一点话头,恐怕就要被满朝文武给反对个遍。
所以,胤禛根本不会忌讳皇考皇贵妃和果郡王这对母子。
黛玉对雪雁感慨道:“这西南之地修桥铺路之事朝廷肯定是要做的,却不能由果郡王牵头,毕竟那些个深山密林里,谁也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人。”
雪雁也深以为然,但她更加关心所谓的“茶马古道”,因为丝绸之路几百年的封禁,而前朝至先帝时期又执行海禁,所以国中对外几乎便只有西南到安南一条路可走,也就诞生了所谓的“茶马古道”和马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