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拿着林如海从户部抄来的条子上荣国府的时候,正好遇上薛姨妈在贾母跟前说话。
黛玉一露面,别说贾母、贾宝玉跟邢夫人了,就连探春惜春姐妹两个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黛玉身上,也就王夫人始终记恨贾敏,对黛玉也只有一点面子情,每每见到贾母对黛玉过分疼爱,她都会黛玉更加记恨。
贾宝玉好歹记性不错,知道黛玉从来不喜欢他凑得太近,只是站起来打招呼:“妹妹可来了,老祖宗总是念叨你呢。”
探春也说道:“是呀是呀,我跟四妹妹先前还商量找你一起再去看望大姐姐呢。”
惜春也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姐夫自小长在江南,甄家传下的饮食方子可不少,林姐姐可千万不要错过了美食。”
贾母便对薛姨妈笑道:“听听听听,我家这几个小的还成天惦记些吃食,真是一看就是长不大的。”
薛姨妈只能赔笑:“您是个慈心的长辈,这下面的小辈才养得娇,不然换了别家试试。”
说着薛姨妈心里就是一酸,从前她丈夫还在,她女儿宝钗也是养得娇滴滴的,成天也不过是计较些饮食,再不然就是哪家小姐新得了首饰或者穿了新衣裳。
自从丈夫去世,薛姨妈这才觉得世事艰难,她儿子打死了人也只能求助娘家哥哥,匆匆举家进京来也不能去住自己家的宅院,只能依附在出嫁的姐姐家里受人白眼。
她娇养出来的闺女也只能捧着几个不如她的小丫头的臭脚,偏生贾母这个长辈老祖宗逾越不得也就罢了,一个林家的嫡女就完全把她女儿给比下去了,甚至就连贾家的正经小姐也都隐隐以她为首!
薛姨妈还在暗自怄气,那边邢夫人已经开始说起宫里的迎春:“二丫头进宫这么久,总算是能给家里写信了,她呀,如今过得不错,家里给的银钱也够,日常还能补贴些饮食。她那性子也是极好的,她说呀,待在书库里十分清静不说,宫里的藏书也不是外头能比的!”
贾母一听,眼泪差点就下来了,还是贾宝玉赶紧安抚她道:“老祖宗别担心,眼看二姐姐就要出宫来了,您还是赶紧为二姐姐相看夫婿吧。”
迎春也是生在上半年,再过一个春天,她便能上书请求出宫来了,贾母心里多少有些欣慰,拉着贾宝玉的手说道:“我的宝玉是个好孩子,总是惦记着家中姐妹,终于长大了。”
想起明年这时候迎春应该已经出宫来了,邢夫人很是高兴,哪怕秋天就要进宫的探春也为迎春高兴,只有王夫人一想到迎春进宫伺候人不过满打满算两年多的时间就出宫来,还一点不耽误嫁人,不由得恨上了迎春跟大房。
因着黛玉一直没怎么说话,贾母觉得她恐怕是有什么正事要说,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连带王夫人都让她回去了。
等留下的都是自家人了,贾母这才问黛玉:“玉儿今儿过来可是你爹爹有事要说?”
黛玉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林如海抄写过来的条子,递给贾母道:“这是爹爹从户部抄写出来的借条,皇上已经下令由四贝勒主事、户部上下配合,务必要把这大臣们从国库借走的银钱清理出来。”
贾宝玉小心地借着贾母的手小觑一眼,就直接被上面的数字给吓了一大跳:“七十万两!”
邢夫人跟探春惜春两姐妹也被这七十万两的数字给吓了好一大跳,其实自从两个姑娘简单管家以来就已经察觉每年荣国府怕是少有结余,甚至还有寅吃卯粮的时候,却不知道荣国府在户部竟然还有七十万两银子的欠款!
邢夫人一个没绷住直接质问出声:“怎么会有那么一大笔欠款?!”
这两年邢夫人的日子过得舒心,她手里的嫁妆终于也开始有些结余,且贾赦也时不时补贴她一些,所以她手里终于罕见的有了一万两的现银。还想着等迎春出宫来好好儿给迎春添妆呢,就突然听到原来贾家还有这样一笔巨额的欠款!
贾母也不管还有几个小辈在跟前,直接训斥邢夫人道:“鬼吼鬼叫个什么!真是一点长辈的样子也没有!”
邢夫人拿手捂着胸口,压低了声音委屈道:“老太太,那不是七万两银子,是七十万两啊!”
贾母实在是不想跟邢夫人多说什么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才对黛玉说道:“你回去让你父亲别担心,荣国府的欠款从你外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就预备着呢,就算有些短缺,那也不过十几万两银子的事儿,在我们这样的人家不算什么。”
邢夫人十分有眼色地带着探春和惜春告退,留黛玉和贾宝玉在贾母跟前说话。
等人都走了,贾母正色对黛玉说道:“你外祖父借的这些银子也不是花在荣国府,而是为了抚恤战场上退下来的那些个老弱病残。像我们这样的军功起家的门户,底蕴或许不及那些个文臣,可单说家里的库房,那肯定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贾家上面三代人,第一代配合入关,那珍宝可抢了不少;第二代正好遇上了攻打江南之地,那富贵还哪能少了他们的;这第三代正好遇上了平三藩,云南岭南之地可能大多数人眼里是蛮荒之地,但该有的银钱珍宝那也不会少。
贾母让黛玉只管放心,只要有人开了头还钱,荣宁二府便一定支持林如海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