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王赵楷与行者武松、入云龙公孙胜一行人迤逦下山,出了陈家村,径直赶往清河县。
街市上,本来就跟随释家的圆悟克勤大法师习学过的郓王赵楷,干脆换了一身僧衣僧帽,扮做和尚模样,招摇过市。
进入城中,选了一个当地有名的酒楼——狮子楼。
没错,就是武松斗杀西门庆的那座狮子楼。
武松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招呼赵楷、公孙胜坐下。
酒保颠不颠地靠过来,满面笑容:
“哟,武都头,您来了。”
武松大声道:
“酒保,好酒好肉伺候着。
先上一壶茶,给爷们解解渴。”
酒保乐得颠颠地,“得嘞。您请好吧。”一转身,对着后厨跑堂的热情地大声喊:“三位爷要一壶茶,好酒好肉端上来啊!”
紧接着,酒保又转回身来,看了赵楷、武松、公孙胜各一眼,双眉一挑,不怀好意地道:
“本店有江南新到女子,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可以陪三位爷喝酒,不知……”
武松看了一眼赵楷和公孙胜。
郓王赵楷自是见识过无数千娇百媚、莺莺燕燕,又岂会将几个粉头看在眼里,没得倒是败坏了酒兴,于是便道: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
武松也随即道:
“我说你这厮好没眼力劲儿!
你没看到这两位,一位是蓟州的高道,一位是永福寺的禅师,你如何要坏了他们的名节?”
酒保忙低头赔不是:
“对不住,对不住。”
武松方才道:
“且去收拾!”
酒保一挺腰板,如同军营士兵一般,大声唱:
“喏!”
武松笑:
“这厮倒是个机灵鬼。”
不一时,山珍海味络绎不绝地端上桌来,却是鲜鱼腊肉羊肉汤,豆豉小酒牛肉干,以及一些时令蔬菜。
摆了满满一桌。
武松豪气地道:
“酒保,把这些酒杯全部撤了,拿大碗来筛酒。”
酒保快步跑过来,“好嘞,武都头。”
酒保撤了酒杯,拿了三个大碗上来,将酒倒满。
武松端起了一碗酒,豪气干云:
“师父!道长!
来,先干一碗!”
赵楷与公孙胜都端起了酒。
三碗一碰!
武松把那碗酒往喉中直接一个倒灌,顷刻之间便干了。
公孙胜也是三两口便将那碗酒喝干。
只有赵楷咕嘟咕嘟喝个没完。
武松看着赵楷喝酒,忍不住一笑,道:
“师父喝酒,透着秀气。
哈哈哈……”
赵楷也不恼,慢慢喝完了酒,“这酒喝着的确是美。不是烈酒,倒还有些甘甜。”
武松飞快地从一只整鸡上撕下来一个鸡腿,递给赵楷,“给!师父吃鸡腿,也是我清河一景!”
赵楷接过,吃了一口鸡腿,忍不住频频点头:
“风味独特,似乎是放了很多花椒!”
武松又撕下来另一只鸡腿,递给公孙胜,道:
“道士吃鸡,更是传奇。
公孙道长,走一个!”
公孙胜接过了鸡腿,大快朵颐。
三个人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旁边桌子上,一个玉面公子模样的人,喝得微醺,轻摇洒金川扇儿,对着几个富家财主模样的人,道:
“诸位的事项,我都尽知了。
且请放心,御史大人处自有我去通融。”
一个财主道:
“有西门大官人在御史大人处美言几句,我等的盐引必然能够早放出来。
到时候拿着官府的盐引,就可以到扬州支盐,然后到各地去贩卖了。”
另一个财主道:
“先于同行拿到盐引,早日支盐出货,必然能够大赚一笔。
这可都是多亏了西门大官人的可靠门路啊。”
几个大财主同声:
“多谢西门大官人。”
——这玉面公子模样的人,正是清河县有名的破落财主、刚刚发迹没有几年的西门庆。
西门庆对着众富商一摆手,笑:
“哪里哪里。
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这时,门口一个黑瘦的十五六岁少年,左臂挎着一个竹篮,悄无声息地走进了狮子楼,来到了西门庆桌旁。
少年右手掀开了竹篮上盖着的一块白布,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个雪梨来,对着西门庆道:
“大官人吃酒过了,吃一个雪梨,清热化痰,生津解酒。”
西门庆硬声道:
“不吃。”
少年又道:
“大官人吃一个吧。”
西门庆颇有些不耐烦了,冷声道:
“不吃。”
少年再三道:
“大官人饮酒过量,吃个雪梨,正好解酒。
这雪梨甘甜着呢。”
西门庆酒气上涌,异常烦躁,登时便怒了,飞起一脚,将少年踢倒在地。
少年被西门庆踢中心窝,喉咙里呛出一口鲜血来。
一篮子雪梨也洒了一地。
几个富商都大惊失色。
西门庆犹然骂骂咧咧:
“你这厮好不晓事!
大爷们在这里谈论生意,你只管过来啰啰嗦嗦,没完没了。
却不是找打?!”
少年皱眉苦脸,挣扎着起来,捡拾散落地上的雪梨。
正在喝酒的武松看不下去了,腾地从桌位上站起来,走到西门庆面前,借着酒劲道:
“你为何打郓哥儿?”
西门庆一看是武松,忙展颜一笑,道:
“原来是武都头。
真是巧遇。”
武松怒:
“我只问你,为何打郓哥儿?”
公孙胜和赵楷也都走过来,一左一右,站在武松身旁。
西门庆赔笑道:
“酒喝多了,没控制住手脚。”
武松听了,不由地冷笑了一声,道:
“我也喝多了,恐怕也要控制不住手脚。”
挥拳欲打西门庆。
赵楷忙握住了武松的手腕,道:
“武都头息怒!”
武松一愣:
“师父待怎地?”
赵楷微微一笑,道:
“且让我来会会他。”
西门庆看着赵楷、公孙胜一僧一道,甚是纳闷。
赵楷不说话,定定地观看西门庆。
西门庆更是纳闷。
半晌,赵楷叹了一口气,悠悠地道:
“西门大官人今年有血光之灾啊!”
武松听了赵楷的话,差点绝倒,没忍住当场哈哈大笑起来。
他是在笑师父赵楷,逢人便是这一套说辞,几天前,还拿这一套忽悠他的哥哥武大郎武植,如今又来戏耍西门庆。
武松乐得在一旁观看师父赵楷要怎么样再用这个套路,来戏耍清河县的西门大财主。
却说这西门庆听了赵楷的话,一愣,问道:
“禅师说我有血光之灾……
此话何解?”
赵楷装模作样地沉吟着道:
“观你面相便知!
你看,你眼有血丝,印堂发黑,这就是最明显的征兆。
今年势必会有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