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梦关上洗手间的门，隐约的腹痛令她汗水直冒，毛巾被热水打湿又拧干，循环往复。
她用颤抖的手勉强吃下镇痛药，身体疼痛到了极点，倔强的内心却不允许自己倒下。
酷尔酷波主动搀扶着她的背部，艾梦却一度维持自己的倔强，将它收回自己影子中。
“回去。”
艾梦双手撑着洗手台，低垂的双眼透过有些蓬乱的发丝，望向镜中狼狈的模样。
泛红的瞳孔，血丝向四周扩散，清晰可见。
一楼的管家奥莱恩先生可急坏了。
急忙联系上了远在国外的露西：“我觉得您需要回来看看。”
“怎么了，奥莱恩先生？小梦又出什么事了？”露西前一刻正在祷告，后一秒就接上了奥莱恩的通讯。
“她痛经啊。”
“哦，您现在离她更近，好好照顾她，这也是您身为管家的职责，不是么？”露西静女这时，显得有些没同情心。
“不不，我当然会照顾大小姐，但我发现她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太好。”奥莱恩每日照顾艾梦的饮食起居，对她的观察细节入微。
“那位渣男又回来了？”露西真希望不是他那位名义兄长，又捅了娄子。
事实也与高文迪无关。
“和别人无关，是大小姐她太要强了。”奥莱恩说道。
“大小姐表面坚强，事业又占强。总是想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又总是想不让任何人担心。”
可人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做到铁石心肠。
艾梦越是用坚强的一面面对生活，越是暴露出她内心的脆弱。
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甚至一点小小的挫折，都足以将她打垮。
“她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大小姐会累死的。”奥莱恩总结得很到位。
“或许，她需要一个人陪伴。”奥莱恩一直以为，露西就是那个人。
所以他才保留了露西的号码。
露西的确保护过艾梦一段时间，但是眼下，她有更加重要的事难以抽身。
“很抱歉，奥莱恩，我也很爱梦梦。但我现在还有工作要做。”
“教堂的工作比朋友更重要吗？”奥莱恩的语气明显带着一丝愤怒。
在他看来，露西是给予艾梦希望的人。
也是能轻易收回这份希望的人。
他为露西的冷酷无情感到伤心，他说道：“你真是个冷心肠！”
然而位于安烈科的露西并未产生任何的愠怒，只是语气无奈的说道：“你不会明白的，奥莱恩。”
“我还有工作，艾梦就麻烦你了。”露西无情的结束了通讯。
奥莱恩聆听着手坤发出的滴滴声，这份刺耳的声音在奥莱恩脑中，穿透了空旷的房间。
“我可以进来吗？”奥莱恩轻轻敲门，但艾梦并没有做出回答。
吃过药后，艾梦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奥莱恩推开虚掩着的门，艾梦正平躺在地上，脸上冒着虚汗，一语不发。
奥莱恩动作迅速，却没有发出太大声音，以免将艾梦闹醒。
他将艾梦轻轻的抱上床，用一层单薄的软被，盖至她的下身。
随后他又打了一盆热水，卷起袖子。
柔软的毛巾经过热水的洗涤，变得温暖，奥莱恩拧掉大部分水分，轻轻擦拭着艾梦的脸部。
从额头到脸颊，理顺她蓬乱的发丝，奥莱恩看着艾梦那张憔悴的脸。
血色充盈成通红，一双眼眶下的黑色凹痕，全靠粉底掩饰。
“可怜的姑娘。”奥莱恩轻轻说道。
他面对着昏睡过去的艾梦，眼中是对她的怜悯。
但却没有产生一丝男女之间的情感。
艾梦的相貌，可以说是中等偏上。尽管没有沙华·曼德拉那般倾国倾城的姿容，但身材却格外加分。
可这些在奥莱恩眼中，都是枉然。
他照顾艾梦，是因为他作为格里萨家的管家，而艾梦作为格里萨家的大小姐。
这是职责所在，也算对每月工资的交代。
而他内心心疼艾梦，则是出于奥莱恩的人性。
人有拙劣丑陋的一面，也有高雅美丽的一幕。
奥莱恩因为同情具体的人，而产生同情心。
对艾梦的怜惜，令他忍不住潸然泪下，眼泪落到手上的毛巾上。
但这并不是爱情。
奥莱恩能明确无比的清楚自己的内心情绪，没有一点混淆。
连续换了几盆热水，奥莱恩轻轻对给艾梦做了按摩。
他不想和艾梦产生过多的身体接触，以免她醒来撞见，产生误会。
但为了缓解她的症状，奥莱恩还是帮她按了脚踝。
一番费神的折腾下，艾梦通红的脸色总算恢复了正常。
结束了任务的奥莱恩端上一盆已经冰冷的水，带上毛巾，离开艾梦寝室时，轻轻合上房门。
放下袖子，奥莱恩摘下那副方形眼镜。
“工作，哼，我倒要看看你的工作有多重要。”
奥莱恩锐利明亮的眼神，被那副眼镜所掩盖。
摘下眼镜的那一刻，奥莱恩竟有股不怒自威的庄严。
另一方面，远在安烈科的露西，的确在进行重要的工作。
只不过这次的地点，位于教堂之下。
烛光照亮昏暗的室内，这副情景并非什么传销组织，而是信息技术时代，残存最大的奇迹师协会。
普若郎奇迹师协会。
“你叫我们来，就是为了见证这个小姑娘的正式加入？”一位有着有些年纪的夫人，戴着顶部弯曲的巫帽，结合星辰图案的服饰，犹如从童话书中走出的女巫。
“是的，露西在过去的时间里，证明了自己的善良，具备驾驭奇技的资格。”亚当也是协会的一员。
但他本身的奇技水平相当差劲，更多职责是负责维持奇迹师与现代人之间的平衡。
让该知晓奇迹师存在的人，加入进来。让不该知道他们存在的人，忘记他们的存在。
“是不是该提下古代奇技的事。”另一位发言的协会成员，是一位看似年轻的银发男子。
露西早在接触奇迹师的世界初期，就听亚当提起过这些人的名声。
传奇奇迹师，塔安·斯蒂奥琳。
以及光明奇迹师的现代传人，司德。
他们使用奇技的能力，都在亚当之上，但身居协会会长之职，名义上调度一切的人，却是技术不精的亚当。
原因很简单。
在新的时代里，奇迹师和普通人相处的方式，与古代有着很大的差异。
这项诞生自星火时代的技术，由于鲜有继承，几乎成了绝活。
这种情形之下，现代奇迹师想要在适应现代社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得依靠于协会。
也就是依靠亚当作为中间人。
关于司德所在意的古代奇技，亚当也有所耳闻。
但他的态度是，当地事交由当地人处理。
“司德先生，这次出土古代奇技的地点在罗丹。我已经通知了罗丹国家的奇迹师介入调查。”
比起古代奇技，亚当更关心的还是如何令奇迹师，真正融入社会。
为此他需要一位新的成员。
“我们还是回到露西静女的身上吧。”随着亚当话题的转移，司德只好暂停自己那强烈的愿望。
身为光明奇迹师传人的他清楚，想要让已经习惯现代科学的纽纱星人，去相信古代奇技的隐藏威力，无益于让他们去震碎自己的三观。
即便对象是亚当，也需要更强而直接的证据才能令他信服。
在这之前，司德都选择老老实实做一个听众。
但一旁的塔安?斯蒂奥琳显然在会议上，比司德先生活跃的多。
她摘下自己的星尘帽，同露西交谈起来：“会长说你有成为奇迹师的才能，我倒是很好奇。”
露西刚要伸手展示自己的能力，却被塔安制止：“不需要在这间狭小的地洞放光，孩子。”
她微笑的嘴角透露着神秘：“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你对奇迹师的理解是什么就够了。”
一个人的能力，能用许多外在条件加以修饰。
手持打火机的人，与火焰奇迹师，在表现上来看都是控制火的人。
但涉及原理，却是没办法混为一谈的。
塔安之所以能在现代成就自己的传奇，能力只是其中之一。
她是个热衷于探索的人，一个对真理沉醉痴狂的奇迹师。
而露西面对她的提问，给出了自己最简洁的回答：“众所周知，奇迹师分为两个流派。”
一段围绕着昔日壁画的旧日历史，在露西的讲述下展开。
光明奇迹师，靠研究虚空创造奇技。虚空既有又无，是创造一切的起点，也能成为埋葬一切的终点。
虚空奇技的特点是，往往需要特定的介质发动。与奇迹师本身天赋无关，这基于这个流派对虚空的认知。
黑暗奇迹师，靠研究混沌创造奇技。混沌变化无常，本身又开创出许多分支流派。
混沌奇技的特点是，对特定介质的依赖性小，就地取材性高。但对于奇迹师本身的悟性，要求更高。
“功课做的不错。”塔安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开始好起来，她想来喜欢努力的人。
“这些，都是那位名叫艾瑞尔的奇迹师告诉我的。”露西提起故人。
“艾瑞尔吗？”
提起这个名字，在场众人的神态表情，都略显微妙。
有的看似漠不关心，有的对这个名字稍显焦虑。
露西内心明白，艾瑞尔在奇迹师的圈子，似乎有着不小的地位。
“但那些都是陈年旧事，对于现代奇迹师而言，只能做参考。”塔安收束话题。
“我想知道的是，你的个人看法。”
“好的，据我所知，黑暗奇迹师中有一个流派，名为血缘力量。”露西想要成为奇迹师，就难免会接触到这些超凡者的历史。
亚当能给予她的帮助，也主要在知识方面。
血缘力量学派。
在场的诸位倒不陌生。
因为这个学派的一些观点，至今在奇迹师的圈子中，仍被试作主流。
露西接下来要阐述的理念，要先引用下这个流派的观点。
“他们认为，施展奇技的能力，是从血脉之中与生俱来的。能够使用奇技的人，其后代也是能继承这一点的。”
“而那些不能使用奇技的人，他们的后代，则是绝无使用奇技的可能。”
“因此，他们为这种以血脉继承而来的能量，命名为……”
“继能。”司德情不自禁说出了这个奇迹师中，众所周知的词。
发言者与倾听者形成良好互动，态势和谐。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就像自认为能够凭空造物的黑暗奇迹师，也是借助了巨龙的力量，才创造出永恒黑夜。”露西举了一个更为遥远的例子来说明。
塔安对小姑娘的想法忍不住笑到：“要是在那群家伙，还强盛的时代，你这样评说是要倒大霉的，小姑娘。”
司德缓缓举手，随后说道：“塔安阁下，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黑暗奇迹师的一些理论，确实自相矛盾。”
“哼，那是因为你属于光明奇迹师的流派，所以才这么说。”塔安和司德先生吵了起来。
实际上，她对露西的想法也未反对，只是在会议上单纯与司德开个玩笑罢了。
“那你是什么流派的奇迹师？”司德打趣她问道。
光明的，还是黑暗的？
塔安咧嘴一笑：“我是自由的奇迹师。”
这笑声感染到了露西，令她感受到了现代奇迹师中存在的友好氛围。
他们当中大多数很好说话，且来去自如。
若有机会，露西还想请教他们有关更多奇技的知识。
而现在，她得将自己的理念阐述完整，为这场加入会开个好头。
“把你想说的说完吧。”亚当给这位新人撑了撑场面。
随后两位在资历上略长与露西的奇迹师前辈，也停止拌嘴，倾耳聆听。
随后露西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大胆言论：“我认为，继能不过是一种表现，而非奇技的真正来源。”
“何以见得？”司德也对做学术研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本身也大露西不过几岁，还有不少学习的路要走。
露西给出自己的答案：“传说中的混沌奇技，可以创造出吞没一切的永恒黑夜。”
“而光明奇技，可以令万物超越自己的极限。乃至寿命与能耗。”
“如此强大的力量，只从人的血脉中提取，我觉得显然是不够的。”
说到这里，司德有些似懂非懂。毕竟露西的观点，缺乏太多需要佐证的东西。
于是，露西想起了艾梦就读的生物专业。
灵光一现，露西伸手：“用科学的角度做个同类比较，就好比——”
“血脉中的力量，是生物能。但生物能的极限，是远远不足以支撑那种强大奇技的运转的。”
“那你认为，继能的本质是什么？”塔安睁大双眼。
“继能的本质，不应该是生物能。而是空间力量。”
露西说这话，并非毫无逻辑可言。
她在斯坎迪拿的带过的时间里，了解到一种，超乎现代科学，而又与书籍中描绘的奇技，十分相似之物。
那就是高文迪的圆形驱动核。
“只有自然能改变自然，只有空间力量，能够改变空间。”露西发言极近结束时。
她忽然发现，除了亚当，在场的其余两位神态都有些不对。
这并非对露西的言论，心怀不满情绪。
而是两人同时感觉到了，协会迎来了某位不速之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就是当今的普若郎奇迹师协会？”一股威严带着嘲讽的语气，随一个黑影穿墙而入。
塔安与司德率先做好了防备，而亚当和露西，由于奇迹师的力量尚且浅薄，并没有感觉到这个黑影的快速入场。
等他们回过神来，以塔安的力量护住。
而塔安?斯蒂奥琳也不知何时，戴好了她的星尘帽。
“这位朋友，若是想加入协会的话，用不着这么大火气吧。”
“加入？一个在地洞里的协会？呵呵。”黑影不知为何，上来就对协会的权威发起挑战。
不过普若郎协会发展至今，它最大的权威，就是没有权威。
口头上的摩擦，顶多只能算小打小闹。
塔安对此并不介意：“那您还有什么其他的见解吗？”
传奇奇迹师塔安?斯蒂奥琳，对黑影发出正面问候。
她已经看出了，这黑影类似某种投影，一般而言除非本体就在附近，否则奇技投影很难发挥出大部分威能。
但塔安有着深厚的底蕴，自不会被这种常识误导，因此从一开始，她的防御就做到了最佳。
黑影望着塔安身前的那道光幕，似乎也察觉出了其中端倪。
黑影郑重表明来意：“我只是想请问一下，在水星人的清洗危机，把把纽纱星搞得人心惶惶时，你们在做什么？”
什么都没有。
黑影更像是在这儿兴师问罪的，只不过暂时还不知来历。
“既然没有行动，那也别事后摆出一副，能影响大局的姿态。这一点儿也不真实。”黑影又说到，“还很令人讨厌。”
坐在一旁的司德，突然起身，像是被击中了某个关键词。
“你要出手吗？”塔安询问司德。
从他接近黑色投影的行动上看来，意志已经很明显。
司德同黑影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他责难做出解释。
也是司德自己，对于奇迹师的理解：“我们并不拯救世界，只是偶尔创造奇迹。”
“哼，所以才都是一群冷心肠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