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声中,辽东王将谢酒送上了花轿,他没有离开,将手搭在轿窗边,似扶着,低声道,“别怕,爹爹会一路护送你过去。”
谢酒不知道这样合不合理礼数,但她也不想管这样对不对,笑着道,“谢谢爹爹。”
她何其有幸,得老天眷顾,有这样多爱她护她之人。
眸光透过盖头和轿帘看向外面,还有那个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她,陪他共度余生的男子。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她知道今日的他,定然是开心的,紧张的,因为他在说接她回家时,声音是发着颤的,在执着她的手行拜别礼时,他的掌心一片濡湿。
那是他欢喜至极,紧张至极的表现。
辽东王被她这一声‘爹’破了防,扭过头拭了拭脸上的湿润。
来的路上,他知道了谢酒暂未认老祖宗他们,便在心里担忧,她会不会是怨怪他,怨怪他这个愚蠢的父亲,让他们母女吃了那样多的苦。
想到她们吃过的苦,他又觉得女儿不认他都是应当的,但他可以在女儿不反感的前提下,尽量去弥补,去做一个父亲。
没想,她就这样心软,真是个善良的孩子,辽东王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爆竹声响,轿子稳稳抬起,谢酒看不见的是,温家二三七郎和赵青云默默替了先前的轿夫,抬着他们的妹妹或姐姐往逍王府而去。
大舅哥抬轿,前所未闻,但管旁人怎么说呢,他们只管护着他们想护之人。
顾逍策马走在最前头,爆竹声响的那一刻,他突然有种想落泪的冲突,他的新娘,他的妻,他这辈子最亲昵的人要随他回家了。
往后,他再也不是一人,他有她,她一人足以抵得过全世界。
但,他很快压下这份情绪,让自己保持冷静,警惕地领着队伍前行,他先前得到消息,曹老四花高价聘请了不少杀手来京。
那些杀手用来做什么的,不用想也知道。
虽然他亦做了不少安排,但他身后有谢酒,总归是不敢大意的。
如他所料,迎亲队伍刚至乐安街,便有箭矢破空而来直射花轿,抬轿几兄弟当即一手抬轿,一手拔剑,辽东王一脚踢飞箭矢,飞身朝箭射来的方向跃去。
秋家四口不知何时立于屋顶,秋玉刀朝顾逍道,“好小子,带着你的新娘继续往前走,我们稍后便到。”
他说话算话,说稍后便真的是稍后,迎亲队伍到逍王府门口时,秋家四口连同辽东王亦跟上了队伍。
身上滴血未沾。
莫弃悄然靠近顾逍,“拢共几十人,留了几个活口,楼世子命黑羽卫清理现场,他带着刺客去了刑部。”
这段刺杀的插曲,是曹老四的垂死挣扎,亦是他的送命符。
刺杀没能阻止婚事,逍王府这头恭王早早就命人抬来了成框的爆竹,迎亲队一到,便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忙有婆子提着装红封的篮子到了乐队面前,往他们手里塞红封,摸着厚厚的红封,乐队吹的更欢庆了。
逍王府设了流水席,这是先前未透露的,今早迎亲队伍出发,莫离才让小乞儿们大街小巷的宣扬着。
知道消息的百姓们,早早就到了这头等着花轿到,好开席,但大家也不是来白吃的,迎亲队伍一到,便有人带头喊着,“祝逍王逍王妃百年好合。”
“逍王和逍王妃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永结同心,花好月圆。”
“……”
在震天的喜乐声和众人的祝福声中,花轿落,顾逍依流程踢轿,递上红绸牵新娘子出轿,入府,跨火盆,一路到了正厅。
恭王今日超级忙,还得充当主婚人。
用顾逍的话说,能者多劳,旁人他不放心,他只放心叔祖父,恭王便在逍王的甜言蜜语里,忙的鹤发打结。
但他是欢喜的,因为顾逍已经偷偷告诉他,林舒说,他家梦娇有了,他要做祖父了。
就冲逍王帮他找到儿子,冲谢酒保全了他儿子儿媳,他忙瘦几斤肉都是甘愿的。
他笑意融融的向一对壁人说了不短的祝祷词后,眉目一扬,开启了拜堂流程,“一拜天地。”
顾逍扶着谢酒,两人团团朝外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高堂位置是空的,皇帝今日未出宫,依规矩两人需得朝皇宫方向下拜,但不知是新娘被盖头遮了眼看不准方向,新郎顺着新娘,还是两人过于紧张,这一拜的方向略略偏了皇宫位置。
不过此时也没有不识趣的提出来。
恭王看了眼被拜的林老御史和林老夫人,眸光轻闪,更加拔高了声音,“夫妻对拜。”
这几乎破了音的高扬音调,立即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林老御史看着被簇拥着往洞房去的新人,紧紧握住了老伴的手,原本能亲眼看着他们成亲已经最大的欢喜了,没想到顾逍和谢酒安排得那样用心。
他们本不好直接来逍王府,而是去了镇国公府,却被封无心吵着要看新娘子一路带着过来了,后封无心姐妹又拉着他们站到了那个位置。
有了封无心的遮掩,谁也不会怀疑什么,而他们却结结实实承了他们的高堂礼。
老夫人则是替顾逍心酸,好在,有恭王事事替他们操心着,这般想,心里头对恭王感激至极。
她拉着封无心,“我们去看看新娘子。”
封无心自是好的,拉着她就往新房去。
新房外,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巨响,好一阵,新郎新娘才在爆竹过后的烟雾中踏进了新房。
在有人点爆竹时,顾逍便捂着了谢酒的耳朵,将她整个人都护着怀里,但后面有人起哄,推搡,故而谢酒几乎是被顾逍提着脑袋进的新房。
她被人扶着坐到了铺满桂圆枣子的床上,在喜娘一番祝福话后,盖头被掀开,抬眸,她看见的是顾逍那张俊俏异常的脸,还有他微红的耳根。
他痴痴的看着她,眼里有情绪涌动,继而,他道,“酒儿,我终于娶到你了,往后我们祸福与共。”
“噗嗤。”不知是谁没忍住先笑出了声,接下来就是一片起哄声。
谢酒莞尔,她从没见过紧张到如此失态的人。
喜娘忙笑着出来打圆场,又是一堆祝福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而后是喝合卺酒,接着有人起哄闹新房,被恭王提前安排的人给搭着肩哄出去喝喜酒了。
这是逍王早就交代的事,恭王懂得,做新郎倌嘛,自是盼着和新娘多呆一刻是一刻,也是怕曹党的人借闹洞房挑事。
屋里清净了,谢酒先笑出了声,她朝顾逍伸手,顾逍忙将她手握在掌心,脸色绯红,“酒儿,终于娶到你了。”
他又说了一次。
想到刚刚被众人取笑的场景,两人不由同时发笑,笑着笑着眼底就有些濡湿,没人知道他们这条路走得有多不容易,如今,终于是成了。
像傻子一样对笑了片刻,顾逍想起什么,忙替谢酒取了凤冠,解了嫁衣,又拿了一套红色锦衣给她换上,耳鬓厮磨了一番,才唤了人来陪谢酒,而他则去了外面敬酒。
想着将外面应付了,早早回来陪他的新娘。
但宾客如何会轻易放过他。
不能闹洞房,那敬酒总可以吧?
不能拦他娶他们妹妹,那灌酒总可以吧?
顾逍险些被灌趴下,最后是拉上恭王父子,才得以逃回新房,可到了新房,屋里空荡荡,哪里还有他的新娘。
酒顿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