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我却懒得抬头:“我忽然不想吵了诶,这些资料好像比吵架有意思。”
“喂!”
我一脸无奈,换成哄小孩子的语气:“唉,紫婷小朋友还真是喜欢撒娇呢,好好好,那就吵吵吧。”
“谁撒娇了?”
“那么,你还记得那场车祸么?”我瞄了一眼萧紫婷的左手,那里只有四根手指,中指与小拇指之间的皮肤平滑完整,仿佛从来没有过无名指,“导致你的左手无名指消失的那场车祸。”
萧紫婷的眉头积起一片阴云:“我醒来时,左手就已经这副样子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可以确定,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左手一直是正常的五根手指,我也从未遇上过什么车祸。”
眼前的“萧紫婷”应该不知道我吃掉了萧紫婷的无名指,看来,这个不算高明的试探被躲过了。也就是说,要么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差错,我并没有吃掉萧紫婷的无名指;要么是这个冒牌货占据了萧紫婷的记忆,确信自己没有遇到过车祸。
我坚信自己的记忆没有偏差,除非我的记忆曾受到过篡改。可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够清晰地回想起来,这应该是记忆篡改难以实现的,更何况那种科幻小说才会出现的离谱技术,当今时代可没有。可是,“一个冒牌货占据了死者的身体与记忆”的假设,似乎并不比记忆篡改更靠谱。
更重要的是,哪个假设都无法解释为什么她无名指的位置没有伤疤。说实话,比起这两个假设,我宁愿相信我们真的死而复生了,无论是逻辑层面,还是情感层面。
“所以,你这种问法是为了试探我么?既然如此,是不是轮到我试探你了?”萧紫婷摩挲着中指与小拇指之间的空隙,“我失去的无名指是带有荆棘刺青的,你知不知道它的意义?”
“我们第一次情人节约会的路上堵车了,我为了不迟到,一路跑到了咖啡厅,结果不小心把带给你的玫瑰花弄掉了,最后送了你一束荆棘枝条。”我的嘴角下意识地勾起笑意,“后来你在无名指上纹了两圈荆棘,说等到以后结了婚生了娃,一定要给孩子讲讲我这个当爹的有多糗。”
扑哧一声,萧紫婷的双颊漾起浅浅的酒窝。果然啊,眼前这家伙的一颦一笑与记忆中的她毫无二致,糟糕,好像有点儿心动了,这就是所谓的小别胜新婚嘛。
不对!可恶可恶可恶!不能被表面现象轻易蒙蔽!刘鸣锋!给我维持身为职业侦探的理性!感情用事是推理分析的大敌!不能让愚蠢而盲目的感性思维凌驾于思考制高点!我在心中怒吼。
“那个啥,要不然,我们先维持侦探与助手的关系?”
萧紫婷一愣:“啊?可是我还没有弄清你的身份……”
“你我的真实身份已经不重要了。听着,我们两个都是阮学哲领回来的,并且失去了自由外出的权利,很难想象这一切只是巧合。结合各种异常之处,我认为有必要对破晓收容中心展开调查,届时说不定也能查清你我的身份之谜。”我正色道,“如果你是真的萧紫婷,就请协助我进行调查;如果你是别有用心的冒牌货,也可以随时利用我,无论如何,二人合作无疑是有利的。”
她皱眉苦笑:“至少你的这段话确实是鸣锋的风格呢。好,我答应了。”
“那就帮我查查这个。”我不由分说拉过她的右手,用手指一笔一画地在掌面写了几个字。
“这也是试探么?”她轻叹,眼中泛起几分惆怅。曾经我们约会时偶尔会聊起案子,涉及一些不便在外谈论的内容时,我们会像这样用手指写在对方的手上。
“不,我只是想久违地摸摸你的手而已。”
“滚。”她一脚踹开我,走向纸质资料区点了两下检索台,“诶?怎么显示我没有权限?”
我眼皮一跳:“莫非,你之前是有纸质资料查询权限的?”
“当然有了,听你的语气,看来你没有权限?我们应该都是一样的临时护工权限,说明并不是我的权限被单独封掉了,大概是系统在维护吧。”她转而走到我旁边,操作起电子资料区的另一台终端,“我之前对b1楼梯的那片烧痕比较感兴趣,于是查了查相关记录,那时候就是在纸质资料区查的。”
“愿闻其详。”
“烧痕源于一场患者暴动,那是2050年2月——也就是活尸灾厄开始的那个月发生的,我记得记录上写着‘破晓建成五年以来的唯一一次患者暴动’。你猜猜,暴动的始作俑者是谁?”
“你既然这么问了,那肯定是骆同江咯。”我耸了耸肩,“这个问法说明答案是我见过的人,田未晨当月病情康复,不太可能是她;杨晓谬那小子我还算了解,不像是有能力掀起暴动的人;阮学哲身为所长,掀起患者暴动未免太离谱了。”
“万一是我呢?”
“扑哧——”
“喂!你这副听到冷笑话一样的表情给我收收!看不起我吗!”她横了我一眼,气鼓鼓地嘟着脸,“总之,骆同江利用各种收集到的材料制造了小范围的爆炸,许多患者突破大门,但他自己并没有尝试出去。而且,那时活尸灾厄已经开始几天了,一直在破晓接受封闭式管理的患者们却根本不知情,最后那些出去的人无一生还,这也是破晓目前幸存的患者只有三人的原因。”
“大门那么严密,一群患者居然能够成功突破?”
“现在的大门安全系统好像是在那之后强化的,之前没有那么严密。顺便一提,那几天阮所长出来搜寻逃亡的患者,恰好偶遇了醒来不久的我,于是把我带了回来。”
“骆同江引发暴动的目的查清了么?”
她摇了摇头:“至少资料上没有记载事故的后续。而且阮所长对于治疗患者有着十分强烈的执念,简直到了死板的地步,他不可能放一名没有治好的患者离开。”
“我也隐隐觉得他有点儿强迫症的感觉。”我耸了耸肩,“方便的话,帮我问问田未晨对患者暴动事件的了解吧,我这边去问问骆同江和杨晓谬。”
“没问题。另外,你让我查的东西查完了。”深吸一口气,萧紫婷面色一凛,“破晓的所有历史人员名单与公开文件里,真的没有出现过所长一职,只有一些负责维护、维修之类的人,他们的名字我反复筛查了三遍。为免遗漏,我还查了过往所有患者和访客的记录名单。”
“也就是说……”
“破晓收容中心,从来不存在‘阮学哲’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