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殿只是未央宫中不起眼的小殿,既不如椒房殿的庄严,也不如玉堂殿或者昭阳殿的奢华,可是却因为它出现了大汉历史上最名垂青史的帝王而比其他的殿更加的有名。
阿娇走在漪澜殿的青石板上,木屐的鞋底哒哒的响起,就好像时光,漫长的千年之后,物是人非,它却仍旧在原地。
阿娇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人生能有几十年,何必畏畏缩缩?何必想太多?今朝有酒今天醉,既然刘彻退了一步,就让她今天也退一步吧。
她笑语盈盈道:“那就请陛下多和我说说吧。”
刘彻眼前一亮,只是觉得今日的阿娇格外的柔顺,不由得心情大好。也就细细的和她说了漪澜殿的各处。尤其是他小时候做的事情。
指着一间内室,道:“这个可是我的秘密地方,走,我带你去看看。”
阿娇自是知道这个地方的,前世她和刘彻就是经常偷偷躲在这里相会。刘彻一不高兴,更是喜欢往这里躲。
这个内室是刘彻小时用作书房的地方。但是它却偏偏有一个地下密室,躲在里面,是绝佳的藏身地点。
可是今世她没有来过漪澜殿,只能装作好奇的样子到处看看。这个密室的布置还是和前世一样,但墙壁上的那些诗词也只是刘彻一人的笔迹了。
阿娇一句句的念:“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墙壁上的字迹有些稚气,是刘彻刚学习之后刻上去了。
刘彻听着她低沉的声音在密室中想起,顿时觉得脸有些热,就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少女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却用冷淡至极的语气说:“哦,你就是那个被皇帝舅舅称为彘的皇子啊。”
他心中是失望的,可是却抑制不住的想看她,想和她说话,后来到博望院开始学习四书五经,才知道这种感觉。于是每学一些,就刻上去。不知不觉竟然刻了几乎满个墙壁。
阿娇的声音天生有种冷清的感觉,可是等她压低声音之后,却奇异的有种迷离柔媚的感觉,让人心里痒痒的。
他不由得上前抱住她,头搁在她的颈窝。
阿娇正在念之子于归宜家宜室,然后就被刘彻从背后抱住,并将全身的重量放在她的身上,刘彻这厮可不轻,她都快被压得跌倒了。
于是转过头,刚想说话,就被刘彻一下子按在墙壁上,看着他眼睛黑得不见底,她想起无数的黑夜,心跳有些失序,偏过头,说:“陛下,这里有些闷,我们出去吧。”
刘彻靠近,两人的气息几乎交织在一起。阿娇偏过了头,虽说两人夫妻已经这么久了,但是都是在晚上在寝宫的内室啊,想这样在她看来,在别人的宫殿如此的亲密,她实在不习惯。
虽说前世她迷恋刘彻的时候,偷偷和他在漪澜殿见面的时候,他们也会羞涩的亲吻,可是成亲后再没有了啊。
现在她却本能的感到危险。刘彻这厮只有在这里才会轻松一些,表现出一点本性。可是刚刚他看她的眼神竟然有些温柔,又有些执着。
温柔?执着?怎么会?刘彻是一个负心薄情的人,他最常的表情就是霸道和冷漠。曾经她以为她是特别的,事实证明她只不过是自以为是。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冷,就想推开他。
刘彻也察觉到阿娇的转变,刚刚明明感觉到她也是有些动情的。可是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她离开。
在漪澜殿他的心总是要柔软一些。这里不光是他出生的地方,小时候玩耍学习的地方,还是他开始从一个不得宠的皇子成长为太子乃至日后大汉皇帝的开始。也是……他偷偷慕恋那个女孩的开始。
她对他充眼不看,他伤心会到这里;她对他笑了,他开心也会到这里。年少的心就这样被她的一切充满,以致长大了她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在动用了手段让她嫁给了他之后,他以为在得到之后,他会满足。他有很多事情要忙,他有他的梦想和计划。没有那么空闲去哄一个女人。他想等他厌倦她的冷淡和敷衍,也许会再找新的心病,毕竟皇帝的自尊是不能让人随意践踏的。她不欢喜他,他凭什么要凑上去?
在登基之时,朝事本就繁忙,他又要守孝,于是即使看得出她真的对椒房殿抗拒,他也回绝了她想要换宫殿的打算,并有意无意的淡了去椒房殿的脚步。
本以为她会日夜流泪,惴惴不安,然后想尽办法讨好与他。当年母后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可是他发现他错了!
即使半个月没有见她,她也只是一句:“陛下,朝事虽忙,但是还是要注意身体。”
他很得牙痒痒,即使她每天查人去关心他的身体,他的情绪,可是她从来没有主动去看过他。结果是他忍不住的先来了,她却还是没有半点改变。
如此反复,快两年了,他还是放不下,甚至在政事期间他还想起。他是帝王,既然放不下,那就不放了,就如同他不想她嫁给别人,那就只能嫁给他了。
至于原因,也许是不甘心,或者别的什么,他现在不想追究。却知道他想要她爱他,最好是如痴如狂。他要她的眼中只有他的存在,姑姑或者祖母可以排在他之后他懒得管。他必须要在她的心中是第一位。
他冷哼一声,头也偏了过去,然后吻上她的唇。
如此激烈的吻让阿娇有些喘不过气来,想说话却被他趁虚而入,但他的动作反而边温柔了,有些诱哄的味道。
终于在激吻之后,刘彻覆在她的身上,气息有些粗,道:“娇娇,放心,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就让我们慢慢的耗吧。”看谁耗得过谁?
阿娇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陛下,可要出去?”她得回去查查刘彻在和外祖母势力相当的情况下,竟然后退的原因。
她可不相信他只是想当孝孙,前世他羽翼还未封就开始发乱,也是被外祖母提前动手差点换人做皇帝。
这时刘彻皇帝的地位稳稳的,那些诸侯虽然来找外祖母,可是却无人替换皇帝的说法,说明刘彻作为帝王已经是深入人心了。
经过叛乱,他在军队的威信更加上了一层。这恐怕也是赵绾敢提出之用皇帝之印的底气。所以刘彻的势力应该和外祖母相当,也许他更有把握,毕竟他也是占着大义的。
那么他今天说的话,她就细细思量了。
刘彻终于放开她的身体,却改为牵着她的手,说:“走吧,回椒房殿。”
到了椒房殿,他不看书,就看着她忙。
她只好放下手中的事情,说:“陛下不去宣室殿吗?”
刘彻好整以暇的说:“我已经下了御旨,以后朝堂之事尽负给祖母,我还年轻,需要继续学习。所以娇娇,我的时间多得很,你可得陪我。”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说了,阿娇无奈的说:“陛下有旨意,阿娇敢不从?刚刚走了大半天了,陛下不如先歇歇?”给她空点时间啊,他这样紧迫盯人,她都没有机会去问问瑞紫的消息。
刘彻摇摇头,说:“我不累,你去忙吧,不用管我。”说完拿起了一本书去了偏殿。
阿娇忙找来瑞紫,瑞紫听完之后,说:“中宫,婢子整理了近几日的消息,您看看是否有用?”一个好的收集消息人员自然也知道上方的意思,当然分析不透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藏着掖着的。她刚刚只是觉得消息琐碎,可是并不知道这些消息有什么大用。她只是一个婢子,自然眼界还是不够的,那就需要中宫亲自看了。
阿娇点点头,说:“拿来我看看。顺便把宫女手册拿过来。”
这是要掩人耳目了。
瑞紫会意的抱了一堆的竹简来,自然消息就夹杂在其中。
阿娇仔细的看了其中几条,都是不起眼的,什么长安这季粮食减产,但是江陵却有所增加;什么匈奴又开始扰边,但是却屯边将领反击回去,匈奴毫无所得等等,竟然还有长安又增加了多少人什么的,如此琐碎,也只有耐心的瑞紫才能看得进去,并一一记录。
不对,阿娇问瑞紫,“长安去年就增加了五千的婴孩,那整个大汉又增加了多少?”
瑞紫一愣,道:“这个奴婢倒没有计算过。”
“那就去弄清楚。”阿娇瞧着竹简,说。
也许这是刘彻退让的原因,大汉要是人口增加了许多,那么就得保证这些人口能长成,即使只有三分之二的人长成,那也是大汉的一大笔财富。但是相对的也会让国库压力增大。尤其是现如今大汉的国库很多都是从诸侯国的进项。而诸侯大多在长安。
所以果然是牵一发动全身。他现在退让了,时间却是站在他这边的。老诸侯们已经来了,而刘彻却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来调教新晋的人才。
并且如果她没有记错,建元二年还有一件大事。难道刘彻也洞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