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老爷也听到了这边的对话,他沉默了一瞬,到底没说什么,叫着沈大郎一起出去借驴车了。
沈锦柔道:“娘,我们要过去看看祖父祖母吗?”
二太太眼神闪烁,道:“先不去了,想必那边定是血腥混乱,娘怕吓到你。咱们女流之辈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回屋去看书吧,娘去做点汤,一会儿你爹回来让他送过去一点,也算是心意了。”
这些场面上的事儿,二太太向来拿手。
而另一边,沈二老爷和沈老爷子父子俩一起,把沈三老爷母子放到驴车上,赶紧往镇上的医馆送。
同去的,还有春姨娘和秋姨娘这两个女人。
秋姨娘心思活,老早就凑到沈三老爷的身边,给他擦汗嘘寒问暖了。
春姨娘向来老黄牛一般,只知道闷头干活。
所以,抱着老夫人断臂的这一任务,就交给她了。
也亏的她心理素质强大,真一点儿没抗拒。
家里就剩了三太太守着孩子们。
沈锦瑶还昏迷着,根本离不开她。
沈大郎和沈雪今儿也被这一出吓得够呛,即便知道三太太不喜欢他们,也使劲儿的往她身边凑,她走到哪儿就要跟到哪儿。
三太太烦的一匹,皱眉道:“你们两个去瑶瑶的跟前守着她。”
沈大郎哆哆嗦嗦道:“那,那你呢,母亲?”
他其实挺害怕大伯父去而复返,想到他曾经欺负过沈今安,也要剁他的手指。
三太太不耐烦道:“我要收拾屋子!你们赶紧去!”
虽然不情不愿,但两个孩子也不敢忤逆嫡母。
磨磨蹭蹭地走到西屋,缩在一起守着昏迷的沈锦瑶。
等两个孩子都走了,三太太又等了几秒,才慢慢猫下腰,捡起了那张带血的帕子。
那是沈临枫扔下的。
上面沾了老夫人的血,他嫌脏,就直接不要了。
他却不知道,一张脏污的帕子,竟然也有人要。
三太太拿到手里,带着儿不可置信,又有一点儿心虚,更多的,却是激动。
她粗略打扫了一下屋子,就拿着帕子赶紧出去洗干净。
她得在家里人回来之前,把干帕子收起来。
不然,就算侯府没落了,妯娌媳妇儿私藏大伯子的手帕,也不是啥好听事儿。
随着帕子越洗越干净,三太太也看到了帕子角落绣上的那一片禾苗叶子的图案。
她眼神阴郁,低骂道:“贱皮子,就是爱弄这些东西勾引人!”
她使劲儿地搓,搓的手心泛红,又不自觉地安慰自己。
“哼,我跟贱人较什么劲?大哥光风霁月,用竹叶很正常。”
古有指鹿为马,今有指禾为竹。
自欺欺人,不外如是。
三太太洗完帕子,就回屋了。
一大三小就这么靠作一团,待在屋子里。
良久,沈锦瑶悠悠转醒,轻声道:“娘,爹会不会死啊?”
虽然她以前想让爹娘和离,以便自己能继续留在京城,可不代表她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丝毫感情。
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她面前被人打吐血,小姑娘的心里还是担忧的。
三太太抱着沈锦瑶,顿了一下,安慰道:“不会……你大伯只是太生气了,才下手没轻没重的。而且,他是想打你祖母的,不是要打你爹爹。瑶瑶会因此记恨你大伯吗?”
沈雪抬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嫡母,总觉得这话说的怪怪的,又不知道哪里怪。
沈锦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的问题。
说她怨怪吗?
那当然啦!
谁会对一个把自己父亲打吐血的人无动于衷呢?
说记恨,倒是不至于。
她不知道母亲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不会回答,索性转移话题道:“娘,为什么大伯父的武功那么厉害?我怎么没见爹使武功啊?”
一掌就将人拍吐血,还没看清楚他的剑是从哪里抽出来的,她祖母的胳膊就被砍掉了。
虽然再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沈锦瑶还是心惊肉跳的。
但她不免又想起曾经在侯府时,那些丫鬟给她讲过的话本子。
大伯父,就好像话本子里的侠客一般。
三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带着一种神往的神色道:“你大伯父,是京城最耀眼的儿郎。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翩翩浊世佳公子,是多少京城贵女的春闺梦里人啊。他是有状元之才的探花郎,当年外出扬州赴任,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那些曾经以跟他年纪相仿而沾沾自喜的贵女,又不知道哭湿了多少枕头巾。”
说到这里,三太太有些解气的痛快。
当年那些暗暗等着沈临枫回京的贵女,蹉跎了几年光阴,到底不还是嫁给旁人。
到头来,终是大梦一场,终成空罢了。
还没她离的近呢!
沈锦瑶见她娘不说话了,催促道:“然后呢?那为什么后来大伯父娶了大伯母?”
说到这里,三太太的脸色一变。
声音低沉道:“所以说可惜嘛!”
沈锦瑶:“可惜什么?”
“可惜你大伯父样样都好,就是眼光不好!娶了那么一个玩意!”
沈锦瑶犹豫半天,嗫嚅道:“那我爹到底会不会武功啊?我都没见他使过。”
提起丈夫,三太太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厌烦了。
“他会什么,他就会吃喝玩乐,风花雪月!你忘了在侯府的时候,他怎么偏着别的姨娘了?”
说到这里,三太太又厌恶地看了沈大郎一眼。
沈大郎似有所感,再不像从前那般不懂事,只默默低下了头,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其实……其实他觉得父亲现在已经变了。
虽然家里的日子没有以前在侯府好,但爹爹好像变得懂事了。
那种感觉,他也说不清,就是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他希望爹爹能平安回来。
靠在娘亲怀里的沈锦瑶也不再吱声,默默祈祷着亲爹无碍。
只是祈祷的角落里,不免小小抱怨一下。
为什么她以前没有发现,自己的爹爹,没有沈今安的爹爹厉害?
她一直以为自己一家是侯府最尊贵的人的!
弄不明白现在,怎么就样样不如曾经任人欺负的大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