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老马同志不愧是老同志,参加工作早,这南下干部的事情都清楚。不过说来惭愧啊,我没有那个荣幸参加。”
汤队长笑着说道:“我是北方人,一直在家务农,后来村里来了土改工作组,作为村里的运动积极分子,就跟着工作组,参加了工作。后来工作需要,工作组南下,我就跟着工作组来了龙山。要说起来,我来这里时间不长,也才半年左右。”
汤队长为人很是健谈。他转头四下看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你们怎么选了这个地方过夜。我私下里说句不该说的话,这里面可晦气的很,我听附近几个村的老乡说过,这里是住死人的地方,活人可不该住进来。”
老马见汤队长说起自己的经历,然后话锋一转,就把这话题扯到了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义庄上面。正想要说些什么,可这时,旁边包着头的杜工却突然说道:
“汤同志,你是说这个义庄里面闹鬼是不是?没有的事情,我们在这里住了半夜了,哪里有什么鬼怪。那鬼火的事情我们也搞明白了。汤同志,你一个参加工作的人,还是要坚持唯物主义的观点,客观的看待这些事情,不要受那些山民的迷信思想的影响嘛。”
这杜工一听到汤队长说这里是死人住的地方,他那股知识分子的酸劲就又上来了,
“还有啊,你说的那些死人我们都看到了,哪里是死人,领头的那个魏老头还和我们一起烤火休息,就在这个院子里面你刚才坐的地方。我看这魏老头很正常。和我们一样嘛。”
“你是说魏老汉已经来过这里呐?”这杜工说到这魏老头的时候,汤队长脸色微变,忙问道。
“对呀,那姓魏的老头天刚黑的时候就到了这院子里,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后来他后面的同伴赶了上来,他们一行人就到这个院子的后面去休息了。”
听了杜工的这番话,汤队长面色凝重,似乎心有所思。
旁边的陈队见状,忙问道:“怎么,汤队长,这里面有什么不妥吗?”
汤队长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略一沉吟,说道:“我看这样,同志们刚来这里,不太清楚情况。既然魏老汉他们已经住进了院子后面,那这院子今晚就不能再住了。我看同志们是不是今天晚上辛苦一下,我们加把劲,由我带路,我们直接赶夜路回茅芭寨村休息。”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感到很奇怪,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忌讳的事情吗,再说现在时间已是午夜,为什么要这么急急忙忙的赶夜路。忙问汤队长原因。
这汤队长开始似乎也不愿说明,后来几经考虑,终于说出了这里面的原因。
原来,陈队他们过夜的这个义庄,名字叫作黔南义庄,这个义庄是专供赶尸人住的地方,周围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知道这个地方,所以除了赶尸人以为,附近乡民都不愿意进到这里。
因为这义庄是专门修给死人住的房子,所以在修建之时,特地造的与其他房子不一样,就像陈队他们开始发现的那样,这屋子无论什么时候也照不进阳光。
这里地处西南三省的交界处,南来北往都要经过这里。这里往南就是黔州,所以这义庄就取了黔南这两个字。不过后来赶尸传统渐渐势微,这义庄也就慢慢的破败了,听说以前这院子门上面还有一个匾,上书“黔南义庄”四个大字,现在这匾也早就烂没了。
而那个魏老汉是这一带仅存的赶尸人之一,其他的赶尸人不是老死了,就是改了行,而这魏老汉因为年纪大了,加之又相貌丑陋,又没有其他手艺,就只有继续做这一行当。
汤队长还说,关于这魏老汉相貌丑陋的事情,他也只是听闻,乡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可谁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据说现在乡里七十岁以下的人都没有见过这魏老汉的面容。他来这里半年多,也只是偶尔在村里见过魏老汉一,两次。但魏老汉每次出来都是黑纱遮面,这魏老汉在这附近的乡民印象中就是一个无面之人,他脸上蒙着的黑纱就是他的脸。
“如果说魏老汉已经住进了这义庄后面,那这义庄今晚就住不得活人了。我看我们还是快点动身,赶回村子里的好。”汤队长这边一边解释着,一边看着这义庄的后面。
听汤队长这样一说,陈队心里可就有些犯难了,按理说他带着工作队来这里,本应该听这地方上的同志安排才对。不过,汤队长这说法,又让他觉得似乎有些危言耸听。这堂堂的国营厂里的工作队,却被死人吓得连夜往村子里面跑,这传出去了又不太好听。
汤队长见陈队有所迟疑,略一想,猜到了他的顾虑,又继续说道:“陈队长,我再多说两句,本来这话我不该说的,你要知道,这里可是龙山,这义庄“住死不住活”的规矩可是古已有之。这边的乡民都迷信得很呐。你想想,要是他们知道你们今晚在这义庄过了夜,破了这里的规矩,那还不像躲鬼一样的躲着你们。到那个时候,你们工作队招工的任务可就很难开展了。我可都是为你们着想啊。”
如此一说,陈队也觉得有道理,这入乡随俗这件事情,确实也是很重要的。工作要与实际情况相结合,这也是革命的工作经验之一嘛。
想到这里,陈队回头看了看老马。工作队中,就老马的年龄最大,经验丰富,碰到这些难以决定的问题,陈队都会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这老马听汤队长说完这些,看见陈队在看他,也知道这是在等他的意见,看着院外深沉的,漆黑如墨的夜色,老马淡淡的说:“我看我们就不在这院子里面,就住这院子门口吧,这样就不会坏了这里的规矩吧。”
说完老马从火堆边上站起来,敲了敲自己的腰,做了一个拉伸动作,继续说道:“哎呀,这山里的湿气也太重了,我这关节炎的老毛病可又犯了。看来今晚是走不动啰。”
这下陈队心里可就奇怪了,心想:这老马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他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啊。
这边杜工也嘟嘟哝哝的表示不信这些什么“住死不住活”的说法,表示不愿意连夜赶路。
小五收起背包说道:“要我说,这天确实太晚了,你们是不知道,这一路过去啊,路确实难走。老马这年纪大了,万一有个闪失就麻烦了。还是老马说的对,我们就在这院墙外面将就一晚上,明天天亮了再上路。也没有破坏这山里面老乡们的规矩啊。”
“好,那就这样,我们都搬到院子外面去吧,小田,你和杜工把这火移到院子门口去,注意点。院子里面的火炭要清理干净。可不要烧了屋子。”陈队见大家伙统一了意见,也就决定还是在此处过夜。
汤队长见如此情况,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忙帮着大家移到院子外面。
小五在队伍里最年轻,可以说是主要劳力,这会他提了小田的医药箱和杜工的工具包出来,脖子上还挂了四个装满水的水壶,出得院来,将医药包和工具箱放在院墙外的墙根下面。
“陈队,快来,这下面好像有声音。”正在院子里的陈队听见小五在外面叫他。
大家都立刻来到院外,只见小五正蹲在墙边,老马两步就走了过去,趴在墙边仔细的听了一下,回过头来对陈队道:“没错,就是开始我们在里面墙边听到的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