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之上,借着灯火,只看到一抹身影,天色暗淡,耳畔刮着寒风。
“这天越发的冷了。”白念念自顾自的说着。
身侧不远处有人影晃动,幽暗的屋檐下,看不真切来人是谁。
那人一声不吭的走上前来,行至白念念身后时,停顿了片刻。
尚有余温的大氅披挂在肩头,白念念只偏头看了一眼,随后目光跟着人影而移动。
凭借着微弱的灯火,看清了身侧之人,“你怎么来了。”
镜明宴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一双眸子直直的看向城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却没回答她的话。
“宫里都乱了,你倒还悠闲。”
不必他解释,白念念也知道,于是淡淡的笑出声来,“父皇母后了解我的性子,想必也不会太担心,恐怕又是景辛着急了。”
“你那丫头忠心,自是担心你出什么闪失。”
“你平日忙得脚不沾地,怎么现下找到这里来了。”
像是怕白念念误会,她刚说完,镜明宴就解释道:“我偶尔也会到这里来,凑巧罢了。”
白念念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算是不再怀疑他的话的意思,“我听…”说着,她顿了顿,没道出出口的话,“你平日站在这城楼上,看着远方,都在想什么呢。”
闻言,衣袍下的手指微卷,镜明宴转过来看着白念念,眼波流转,却转瞬即逝,见她转过头来,又急忙转了回去。
“我在想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一句反问,倒是问住了白念念,她眸子垂了一下,唇角微不可察的扬起一抹弧度。
“应该知道吧,”她轻声感叹,“在想某个人……或者某样东西。”
毕竟此刻的自己,站在了同样的位置上,想的亦如自己说的那般。
可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镜明宴浑身一颤,不敢转头看她。
二人之间突然沉默下来,两人都默契的没再开口,就这么并肩站着,看向远方。
寒冬卷落叶,远处的丛林只余枯木,晚风裹挟着寒气,将枝头交织在一块,发出清脆易碎的响声。
自远处看去,却犹如鬼魅舞动身姿,异常的诡异。
“边境近来如何了。”这份寂静,被白念念先一步打破。
因了自己休养,皇帝当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暗许御风向自己透露消息,现今是做不到了。
所以如今边境是何状况,她也难以知晓,但从皇帝那强硬的态度,以及御风总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猜得出情况不太乐观。
镜明宴知道皇帝有意隐瞒,但他又何尝是个听话的主,便没瞒着白念念。
“继那五座城池之后,还丢了两座,不过而今有肖总督和明初,南疆倒也难再来攻破。”
察觉到他欲言又止,白念念开口,“还有什么便说吧,再难接受的事实我也挺过来了,没什么受不住的。”
深知她所言的是何事,镜明宴眸光暗淡一瞬,便继续说着,“武将军出了些意外,断了条胳膊。”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消息,白念念的手还是不自觉的紧握,“能近武将军的大刀,还能断他一条胳膊,看来还是中了南疆寂人的阵法。”
白念念的聪明才智,镜明宴自是见识过的,所以在自己还没说明,她就猜到时,并不意外。
“嗯。”
“多久了,左手右手。”
镜明宴叹了口气,“右手,有半个月了,不过武将军的承受能力不错,已经接受了,如今在试着使用左手,但气焰更甚了,左手刚能挥舞大刀,就想上阵杀敌了。”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以及她意料之中的话,“这确实是我认识的武将军。”
镜明宴没有附和她的话,反倒提起另一件事,“肖总督说,他从未见到司徒禾宫的身影。”
“我知道。”提起司徒禾宫,白念念就更加不意外了,反而笑着偏头看向他,“你猜,这是为什么。”
身侧目光淡淡,看的他不由自主的紧张,强压下难以平复的心情,镜明宴回视她,“估计是在等人吧。”
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了然,白念念笑了笑,将头转了回去,“是啊,他在等我。”
话音未落,镜明宴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我与他终有一战。”
“是为了报仇吗。”镜明宴语气变得迫切,毫不避讳的看着白念念。
“有一部分缘由吧,”白念念并未点头,“但更多的,是为了白冶国。”
“这不该是你的事。”
白念念却不这么认为,“这是镜明月的事,可他因为我…”说到这,她顿住,一笑带过后,继续说,“这就是我的事。”
她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感叹着,“若是他还在,我或许真的可以安心养胎,毕竟他能对付得了司徒禾宫的,可是他不在。”
少女的眼中满是坚定,看向镜明宴时,透着一点无奈。
提起胎儿,镜明宴看向她的肚子,“我还没问,几个月了。”
他不需要问,就是宫里的人,或者皇帝,任何一个人都能在无意间告诉他,可他想亲耳听到白念念说。
“七个月了。”
这句话如轻风抚耳,镜明宴点点头,再次看了一眼远方,“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白念念没有拒绝,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看到她下楼梯都困难,镜明宴伸出手心,却意识到什么,手往前伸了些,将胳膊横在她眼前。
看着这手臂,白念念倒没犹豫,伸手搭着他缓缓走下去。
“娘娘。”
刚到楼下,就看见景辛和御风候着,而钱来也在一侧站着。
景辛走上前扶住自己,白念念心生愧疚,“叫你担心了。”
“娘娘既知奴婢会担心您,便别在一个人悄悄离开了。”景辛的声音有些哽咽,想来是着急的哭了。
这让白念念更加难以自处,“抱歉。”
景辛摇摇头,“不怨娘娘,更深露重,娘娘,我们回吧。”
看着一旁的马车,白念念拍了拍景辛的手臂,“走回去吧,马车颠簸,坐着不舒服。”
“可是……”
御风同她对视一眼,这才看向白念念,“既如此,那马车便放着,娘娘要走回去,属下跟景辛陪您。”
“我记得,今日是你当值。”
白念念的话,让御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回去吧,这里距离东宫也不远,更何况这不是有明宴在吗。”
说着,白念念回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镜明宴。
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镜明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点头道:“嗯,贤王府同东宫…也顺路,有本王在,你安心去当值。”
两者间究竟是否顺路,在场无一人不知,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是无法反驳。
“那便多谢殿下了,”御风行礼后,转头看向白念念,“娘娘,那属下先走了。”
“去吧。”白念念抿嘴笑着,看着他离开后,才示意景辛走了。
而镜明宴则是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