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楼上,镜明宴坐在轮椅上,看着那驶出城门的马车,眼中神色十分复杂。
“殿下,方才在宫内,陛下都已经给殿下娘娘送行了,您为何还要到此地来。”钱来候在身后,瞧着他的神色,很是不解。
镜明宴却双眼直直的盯着那辆马车,“可惜,本王始终是不能陪着她一块去的,能站在她身侧的,只有镜明月。”
钱来低下头去,“殿下,娘娘说了,您的腿需要好好休息。”
搭在腿上的手不自觉紧握,镜明宴只恨自己无用,那几日总是强撑着站起来,没想到却造成了影响,不知这一次坐在这轮椅上,又需要几时来恢复了。
“走吧。”
轮椅转动,然而二人的身影刚离开城楼,那马车的帘子便被掀开,白念念回头看向城楼,却只看到士兵看守,随后将帘子放下。
“看什么呢?”
白念念抬眸看向镜明月,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总觉得有人在看。”
镜明月只点了点头,“剩余的四味药引,你可决定了先去何处?”
“先去西域吧。”
“也好。”
四人一路向西出发,可每到一座城池时,总会停留三日。
绿鳞坐在窗台上,不耐烦的看向下方,“念念,这镜明月怎么回事啊,每次都要停个三日,而且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影。”
白念念静静的坐在桌前,看着书册,即便知道草药的大致位置,但自己还是需要做好准备,否则出现什么情况,无法应对,便遭了。
听到他问话,她只无所谓的说了一句,“即便辞行,他也还是白冶太子,当初私银一党人员颇多,他自是需要仔细调查一番的,不着急。”
“罢了罢了,等到出了边境,他应该就不会如此了。”
……
白冶与南疆边境之地本还存在着部署小国,而几次三番攻打白冶的,便是此地的一处蛮夷之国。
即便他们兵力强盛,也敌不过肖昱耀的领兵本事,每一次都会被他带兵击退。
可就算如此,每过两日,那些人就会再次进攻,肖昱耀早已发觉了问题。
这蛮夷小国本无如此庞大的兵力,况且每一次都会以惨败收场,他们却能在两日内再次群起而攻之,必然有古怪。
边境尽是黄土沙坡,但夜色却也是极美的,他站在城楼之上,眺望远方,这个方向,乃是南疆之地。
“将军,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闻言,肖昱耀转过身去,看到洛西站在几步之外,于是笑着走了过去,“城楼风大,你怎么来了。”
洛西瞥了一眼他给自己披上的披风,“不碍事的,只是迟迟不见将军,便来找你了。”
“那回去吧。”
刚回到军营内,洛西便端着一碗热汤而来,“将军喝了这碗热汤,就早些休息吧。”
肖昱耀垂眸瞧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汤,随后又抬眸看向洛西,“一定要喝吗?”
洛西哑然,随后干笑着道:“你方才吹了风,喝些热汤驱驱寒。”
“好,”肖昱耀端起碗,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却不见,洛西那垂在一侧的手,本能的抬起想要阻止。
他喝完之后,不明所以的开口,“这段时日,这蛮夷兵力越发的强盛,攻打这淮齐城,已经有五个月了。”
“将军与我说这个做什么。”洛西收拾着碗,脸上是满不在乎的态度。
“洛西,你已经跟着我五年了,本打算回京便成亲,却不想蛮夷再次起兵,来到此地整日忙碌,也迟迟没能兑现承诺,你可会怪我。”
手被肖昱耀拉住,洛西愣了片刻,随后善解人意的摇摇头,“不怨将军,将军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洛西等得。”
“是吗。”肖昱耀薄唇突然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将她的手放开,“如今军中势力如何,他想必已经摸清楚了,只是我是个麻烦,需要先解决掉我,他才能直接进攻。”
听到这话时,洛西的手便颤抖起来,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肖昱耀却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洛西,这一碗,想必是最后一副药了吧,药效何时会发作呢?”
她猛然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的人,他的眼中仍旧流露着温柔,可语气中却满是失望。
“将,将军。”
肖昱耀并未起身去扶她,而是从一旁的册子内,抽出一封信,“当初回京时,阿念总是让我小心着你,我只当她是太敏感。
可后来在来的路上,她给了我一封信,说让我好好想想,在吃食上,你是否有什么异常,起初我本还没注意,但直到来此地的第五日,我总算,是明白了。”
他看着那封信,只觉自己太傻,没能早些察觉,待到察觉时,想要自拔,却是做不到了。
“她说我的脉象时强时弱,看似没有问题,但影响到的乃是体内的五脏六腑,我也总是让军医把脉,说辞一模一样,这我便不得不怀疑。”
“将军,我,我没有。”
见她还是不肯承认,肖昱耀轻叹了一口气,“洛西,身份若是伪造的,那就总会暴露,你本就是南疆的人,为的是南疆储王办事。”
此话一出,洛西便知无望,但肖昱耀说的对,这是最后一碗药。
因为储王得到消息,太子和太子妃已经出京,不日就会离开白冶,到时候就算国内发生了什么,他们想要赶回来,都很难。
“这药,什么时候发作?”
“明日午时一过。”洛西站了起来,也不再掩饰,“既然将军发现了,洛西也无话可说。”
此药本是南疆宫内的宫医研制,就在昨日自己才得到,此药本是立时生效,可自己动了恻隐之心,同司徒禾宫求情。
他本是将军,若是因为自己而死,世人只会说他因儿女情长误事,总会落个不好的名声,自己便求了司徒禾宫,让此药晚些发作,只是不能让他横死在军营。
肖昱耀曾经与自己说过,既然是将军,唯有死在战场上,才是归宿。
肖昱耀不受控制的再次咳嗽起来,这一次比往日都要严重。
洛西走上前想要给他顺气,却被他拦下,“将军。”
“洛西,”肖昱耀脸色咳嗽的苍白,抬起头注视着她,“我知道,你们洛氏一族,是受了控制,不得不为南疆储王卖命,可你我相处也是真的,我如今不求别的,只想问你一句。”
看着他眼中有失望,却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爱意,洛西的揪心的疼。
“你我相处五载,你的心中,哪怕是一丝一毫,可曾爱过我?”
她的手一颤,背过身去,有着毅然决然的坚定,“我从来都是为了目的而接近你,怎会对你动情。”
肖昱耀脸上浮现酸涩的笑意,了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后,抬头喊道:“来人。”
话音落下,门外走进来两个侍卫,“洛西以下犯上,从今日起,逐出军营,带下去。”
侍卫看着如此情形,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将军,这。”
“带下去。”肖昱耀态度强硬,丝毫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二人只好看向洛西,“洛西姑娘。”
她衣袖下的手紧握,打从一开始,她便心如明镜一般,就是此事暴露,肖昱耀也不可能舍得杀自己,如今听到他如此的处理方式,丝毫不意外,却连看都不看肖昱耀一眼,抬脚走出营帐内。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肖昱耀笑了,笑得越发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