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公子要不要先歇歇?休息好了再给我看眼睛,也不迟的。”温语柔坐下来,自己没那么重要,吩咐着春桃给东方忱上茶,让厨房做晚饭。
“别说话,手给我。”大夫诊脉是要聚精会神的,东方忱沉沉说了一声。
他也不是斥责温语柔,脸上还是那种风雅的神色,只是温语柔看不见,听着那语气,以为是惹了司徒神医不快。
她脸色一白,连忙伸了手给东方忱,咬着唇再不敢多说一句。
东方忱坐在另一个椅子上,侧过身对着同样侧身来的温语柔,习惯性地在温语柔伸来的手腕上垫了一条帕子,然后便搭上两根修长如玉的手指,屏息凝神给温语柔诊脉。
春桃端着茶轻手轻脚地进来,站到温语柔身侧,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司徒神医。
他有着一张极俊逸的脸,风光霁月,就连手都是修长白皙的,整个人每一处是如此完美,一眼就能让少女春心萌动,难怪龙川县及周边地区,有那么多姑娘想嫁给司徒神医。
春桃看了看温语柔,心里有些不平。
东方忱诊脉结束后,隔着椅子凑到温语柔面前,检查着温语柔的眼睛。
他离得太近了,湿热的呼吸喷洒在温语柔的面上,温语柔在他身上闻到一股草药味道。
不浓郁,之前她没闻到,估计是因为司徒神医洗了澡换过衣服的缘故,现在他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
温语柔的耳朵都在发热,攥紧了手指,在东方忱那磁性温雅的嗓音响在耳畔,问着她的眼睛相关时,她那睫毛颤抖着,极力稳着心神一一回答东方忱。
“我知道了,等我回去翻翻医书。”东方忱结束了诊脉。
他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把身份借给顾轻舟已经够了,让他给温语柔治眼睛,等着看还有什么好处再说吧。
“司徒公子不必为奴家太费心了。”温语柔受了太多的人间疾苦,锻炼出了强大的心性,如今即便双目失明,她也没有想不开,很坦然地接受了。
毕竟,她活着还能报答司徒神医的恩情,整日以泪洗面寻死觅活的,那不是让司徒神医做了笔亏本的买卖吗?
“我医术高明,对于旁人来说治你的眼睛很难,但对于我只是顺手的事,你的眼睛恢复了,才能更好地报答我。”东方忱心里是狂妄的,对自己的医术相当自信,表面上淡漠中又带着温和。
温语柔一想也对,点了点头。
这时厨房把晚饭一一摆到桌子上,温语柔走过去给东方忱拉凳子。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学着自理生活,接了春桃递来的碗筷,她站在那里,回过身等着东方忱,要服侍东方忱吃饭。
东方忱在看温语柔,灯火中的女子身姿绰约娉婷,是那种楚楚动人的类型,清丽温婉引男人怜惜。
东方忱在想原来大祁首富家的二公子,曾经的状元郎,哦不对,是少爷们都喜欢这样乖巧听话温柔小意的女人做妾,泄欲工具。
要说正妻,还得是那种举手投足都是礼仪风度,端庄优雅高贵的大家闺秀,温语柔的出身就注定了她只配给贵人做妾。
当然,当她卖身葬母的那一刻,她就给自己找好了精准的定位。
“你吃吧,我还要出诊,现在就得赶过去。”东方忱自大独孤求败,向来不屑跟这些凡夫俗子多来往,哪怕是做着司徒景行,他也是清雅高傲的。
此刻他配合顾轻舟完成了任务,自然不想多留,回地宫继续丧着,研制毒药吧。
温语柔手中捧着饭,闻言愣了一下,抿着唇点了点头。
在东方忱要走时,她已经让春桃拿来了一件斗篷,疾步跟上东方忱,“司徒公子,这是奴家亲自做得斗篷,外面冷,你穿着吧,当心着凉。”
顾轻舟这时已经回来了,不过他悄无声息的,人是站在正屋侧面的房顶上的。
四周都是白雪,他俯视下去,便看到东方忱配合着弯了身。
温语柔服侍着东方忱穿上那件蓝色绣花的斗篷,人站在东方忱面前,矮了东方忱一个头,给东方忱系着斗篷的带子。
雪夜,这个画面还挺温馨美好的,顾轻舟细长的狐狸眼眯了又眯。
“这件斗篷的绣工不错。”东方忱不懂绣工,但看着好看,那肯定就是对方的手艺好。
“你眼睛看不到,还能有如此绣工,真是令我惊讶。”司徒景行是感觉不到自己正在被盯着的,但东方忱的武功不知道比顾轻舟高了多少,所以他第一时间察觉到顾轻舟就在房顶上。
估摸着顾轻舟已经让温语柔服侍过床榻了,他太冷淡了怕是会露馅,于是这么夸着温语柔时,还抬手抚了抚温语柔的脸。
温语柔一下子僵住,偏偏身子又颤着,最近养得娇嫩雪白的面上泛起一抹红潮,她鼓起勇气,闭眼朝着东方忱的胸膛依偎过去。
却在下一秒,“砰”的炮仗声响起。
快过年了,大街上偶尔有孩子放炮仗,不足以大惊小怪。
不过温语柔那靠向东方忱的动作被打断了,没了第二次的勇气。
东方忱低垂着眼在看温语柔,实则是听着房顶上的动静,只觉得有趣。
他勾了勾嘴角,对温语柔道:“我走了,天冷路滑,不要出来送了。”
他人便离开了。
温语柔看不到,那目光却还是追随着东方忱的背影而去,直到完全听不见脚步声。
她又站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脸,整个人都漾着春情,这才进了屋。
顾轻舟等东方忱离开很久,他并没有跃下去,而是再次运用轻功,去了茶楼。
楚灵给东方忱传了信,约东方忱见面。
顾轻舟为了不让幕后主使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便维系着司徒神医的人际关系。
司徒神医和制香铺的老板楚灵是好友、绯闻情侣,熟悉他们的百姓都知道这点。
顾轻舟被当做司徒神医,被很恭敬地引去二楼时,楚灵已经在窗户旁的位置坐着,等他了。
“景行。”楚灵跟东方忱在世间,几乎不提彼此另外的身份和任务,多年好友般喊着顾轻舟。
顾轻舟颔首,在楚灵对面坐下来,应着,“楚老板。”
楚灵一身红衣,气质妖媚动人,身上有一种很奇异让男人迷恋的香气,跟温语柔的不出众恰好相反。
楚灵走到哪里,都会把人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吸引过去,可以说她要是引诱哪个男人,哪个男人就会沦陷。
顾轻舟这个局外人一下子便能感觉到楚灵喜欢他,确切地说楚灵喜欢司徒神医。
顾轻舟对着楚灵是心无波澜的。
楚灵很美,可她也美不过皇后娘娘。
“司徒神医,百姓们都在传你买了一个小妾,我就好奇是怎样的女人,能让清心寡欲仙人一样的司徒神医,动了情。”楚灵给顾轻舟倒了一杯茶,眼里含着笑意,语气戏谑地对顾轻舟说着。
但其实,她心里对那个卖身葬母的女子充满了嫉妒。
但愿那只是阁主作为司徒神医的善心,而不是对那个叫温语柔的女子动了真心。
“我只是看她可怜,安葬她的母亲,给她一个容身之所,治她的眼睛,对于我来说都是举手之劳。”顾轻舟的手指捏着杯子,喝了一口茶。
他多精明,要是司徒神医也喜欢楚老板,那就不可能由着百姓一直传着两个人的流言蜚语,而不娶楚灵。
楚灵是单恋,暗恋。
楚灵喜欢司徒神医,别因为争风吃醋,而去害温语柔。
他这么解释着,当然也算是实话,他对温语柔的确是同情。
“我想治好她的眼睛,也算是我行医上的一大进步和例子,纳她为妾都是传言,我是请人把她当半个主子伺候着,但她在我面前,还是端茶递水的奴婢。”
楚灵心里猛然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像阁主这种不通男女情爱的,怎么可能突然对一个普通女子动了心。
阁主是不会喜欢谁的,她的暗恋不管等多少年都是无疾而终。
“司徒神医,这个年你要怎么过?我们还一起吗?”外面很多铺子都关了门,百姓们家里已经张灯结彩了。
往年的春节,楚灵和东方忱要么在民间这里一起过,要么回地宫。
其实在民间过更好,因为阁主立着司徒神医的人设,是有人情味的,回了地宫,阁主就又丧又抑郁,唯一做的事就是闭关,研制各种新型毒药。
顾轻舟:“就在悬医阁里过。”
“好,那我到时候给司徒神医拜年送礼。”之后,楚灵便和顾轻舟分开了,准备回自己的宅子。
她也很有钱,在龙川县有一处很大的宅院,离她开得制香铺不远,回去时要经过铺子。
夜空里淅淅沥沥下着冰雨,楚灵撑着伞,无意间往关闭的铺子前一瞥,就看到那个伫立的玄紫色身影。
少年显然听到了脚步声,于那一刻蓦地抬头看过来,跟楚灵的视线相撞后,他几个大步冲过来,一把抱住楚灵的腰,埋脸在楚灵怀里。
“身上都湿了,怎么不在家里等着?”楚灵抬手抚着少年被雨水打湿的发,那少年看不到的目光里,却是一片冷然。
这个少年是裴玦,她这个天星阁一等一杀手的刺杀目标。
可现在她没杀自己的任务目标,反而跟裴玦谈情说爱。
无他,只因她觉得裴玦像东方忱,她把裴玦当成了东方忱的替身。
两个月前,裴玦还是男扮女装专门骗男人钱财,偶尔还害男人性命的“捞女”。
英雄救美是最好用的套路,正如当年的东方忱从天而降救了她。
她也仿佛踩着西彩祥云,于那晚救了男扮女装的身份被揭穿,被龙川县的恶霸富家少爷欺辱虐待,要杀了的裴玦。
她顺理成章地成了裴玦的白月光,救赎,之后,她把裴玦母子养在了自己的宅院里。
这是个狼崽子般的少年,短短两个月,楚灵就用高超的手段加上自己制作的迷情香,把狼崽子驯化成了依赖迷恋她,对她摇尾乞怜的狗。
她离开他一会儿,他就会找过来,在冰冷的雨中等着她,于看到她的那一刻,冲入她的怀里求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