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书看到赫连祁站在外面没进去,其他人没跪,他便知道赫连祁是不想让容嫣察觉到他来了。
所以他说话很小声,远处躺着被盖住脸和眼的容嫣,自然不知道赫连祁来了。
长乐宫的宫人们看到了,不过赫连祁对他们抬了抬手,檀曜和司徒景行、初婵、安平,便静默着不动。
而宫人们看了容嫣一眼,默不吭声,心里忐忑着。
赫连祁示意沈瑾书平身,目光看过去,沈瑾书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那是太后给的令牌,无疑是月鸢允许沈瑾书一个外男来帝王的后宫,找帝王的女人的。
赫连祁薄唇紧抿,不理解月鸢的操作,他以为月鸢会无所不用其极,让他跟失忆,把他当成夫君的容嫣做戏,多陪陪容嫣,宠幸容嫣。
他不想,所以一直躲着月鸢,请安都不去,不给月鸢任何算计自己的机会。
可结果,这大半个月里,月鸢并没有耳提面命干涉他和容嫣之间。
月鸢让檀曜、司徒景行和沈瑾书都来陪着容嫣,是想让容嫣在宫里像容府一样开心自由,还是为了刺激他吃醋?
那他母后可能要失望了。
他没了七情六欲,是不会吃醋的,此刻心里毫无波动,只觉得容嫣只要能养好胎,其他的他是不管的,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反正,等容嫣生完孩子后,他还是要放容嫣走,容嫣不纠缠他也好。
赫连祁示意沈瑾书进去。
他还是站在外面,本来就是来看孩子的,看容嫣这状态,腹中的胎儿应该也很好,所以他就不打算进去了。
只是,一时间赫连祁也没离开,看着沈瑾书走过去,先对月鸢行了礼。
月鸢没有太后娘娘的姿态,依然躺着,就差把腿翘起来,晃着躺椅了,慵懒温和的声音从黄瓜片下传来,“平身吧。”
“谢太后娘娘。”月鸢私下不在意这些虚礼,沈瑾书却恭而有礼,把一套礼仪都做全了,他才对着容嫣弯下腰。
那身形修长,左手压右手与额头齐平,对容嫣行礼时,真是谦谦君子,色若春晓清隽出尘,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声线好听似玉石相击,“嫣儿妹妹。”
容嫣躺在那里没起来,回应透着明快,让人感觉到她很欢喜沈瑾书的到来,“瑾书哥哥来了,你坐吧,让迎雪拿黄瓜给你,尝尝我和檀曜哥哥新种出来的黄瓜。”
赫连祁刚刚就示意他们,不用顾及他在场,所以沈瑾书便真的当赫连祁不存在了,应着容嫣好,便要坐到容嫣身侧。
司徒景行早有预料般,已经滑动轮椅过去,拽住沈瑾书的同时,就拿出瓷瓶放到沈瑾书的鼻子下。
这不是多大的毒,只是能让人一时间丧失力气,只因司徒景行体弱,怕自己无法把沈瑾书从容嫣身边拉走。
沈瑾书来长乐宫好几次,已经被司徒景行下过好几次毒了,各种各样的,都是小毒,时效不长,过后他就没事了。
司徒景行的毒是真多,沈瑾书对此真是防不胜防,这会儿失去了力气,轻易就就被体弱的司徒景行,拽离了容嫣身侧。
沈瑾书立着温文尔雅的人设,不能在容嫣面前跟司徒景行起冲突,便脸色难看着,被迫坐到司徒景行身边后,伸手去掐司徒景行的大腿。
司徒景行腿上盖着毛毯,沈瑾书没了力气,所以他的掐,对司徒景行来说无疑是挠痒痒。
沈瑾书反而被司徒景行反攥住手腕,用力捏着他的手。
沈瑾书的指骨被捏得“咯吱”作响,疼得咬紧牙,面色苍白,额头的冷汗滚落下来,狠狠瞪着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还不松开他,甚至用了更大的力气时,沈瑾书举起另一只手,服输了。
司徒景行这才松开沈瑾书,无声地笑着,拍了拍沈瑾书的手腕。
沈瑾书懒得理他,快速抽回手,揉着差点被捏断的指骨,心里在想他堂堂尚书令,还教训不了一个太医院院使吗?回头找人把司徒景行的胳膊给打断。
迎雪看曾经高洁雅致的沈帝师,现在人设崩成这样,她干脆也给沈瑾书递上了一整根黄瓜。
果不其然,沈瑾书跟其他人一样直接咬下去一口吃,继而满目柔情地看着容嫣,“嫣儿妹妹能在这个季节种出黄瓜,并且还如此清甜爽口,嫣儿妹妹真是超群绝伦,无人能及。”
“我在温室殿种出来的,檀曜哥哥出了很多力,不过这冬天的黄瓜,到底没有夏天的黄瓜味道浓郁,而且个头也不大。”容嫣语气认真,在思索着如何种出更大更好吃的黄瓜来。
沈瑾书闻言去温室殿走了一趟,返回来后他看向檀曜。
檀曜道:“温室殿的温度够了,但是阳光不充足。”
沈瑾书点头,“我刚刚看过了,温室殿现在四面都是玻璃,要想更多的阳光照射进去,不如把顶上的瓦片也换上玻璃,想必到时候就能在冬日,种出来更多夏天才有的蔬菜。”
月鸢接道:“这黄瓜的口感,尚书令你和国师商议着再改良改良,哀家想让它的甜度更大,就像在吃水果一样,到时候成功了,大祁的黎民百姓也能种植,吃上水果味的黄瓜。”
“是,太后娘娘。”沈瑾书和檀曜一起应着,接下来两人便谈论起了农业方面的种种。
容嫣闭眼晒太阳,听着,只觉得自己给祁哥哥推荐的这两人真不错,他们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从农业、经济、水利工程各方面,都可以帮到祁哥哥。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容嫣道。
科举制度产生以后,读书与做官被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使得读书人的地位越来越高。
在这种情况下,士的概念也在发生改变,军人被划分为军籍,而士则专指士大夫与读书人。
就这样,有文化的官吏替代了军士,成为“士农工商”的榜首。
“我不是说读书不好,而是很多的官员,拿户部尚书来说,他未必有一个农民更懂农业,这样不行,如瑾书哥哥和檀曜哥哥你们这般全能的官员,大祁还是太少了,我们提拔官员时,不能只注重他文章作得好。”
“历朝历代都重文轻武,我们大祁的兵力也要发展起来,还有,我想提高商人的地位……”容嫣不记得认识过顾轻舟了,但却潜意识里记得曾经跟顾轻舟之间的交易。
几人静默地听着容嫣说这些,都赞同地应着,外面的赫连祁微微眯了眯狭长的眼,容嫣除了吃喝玩乐,还会想这些?
这时月鸢让宫女取走了脸上的黄瓜片,她从躺椅上起身,走向司徒景行,低声问:“你又研制了新的毒药?刚刚你给沈尚书令用得毒药,给哀家看看。”
司徒景行便把那个瓷瓶递给了月鸢,也小声对月鸢说着,“太后娘娘最近有研制新的蛊毒吗?给微臣看看……”
几人经常聚集在容嫣的长乐宫,檀曜偶尔会跟他们讲经,大多数时候檀曜这个国师,都在和身为尚书令的沈瑾书,谈论国事,比如大祁的农业,经济和经商等等方面。
司徒景行则和月鸢是一丘之貉,毕竟不管蛊毒,还是司徒景行制作的毒药,那都是毒。
两人平常没少交流,把各自的毒融合在一起,便成了一种新的毒药。
他们四人会的,比如医术、制毒,蛊毒,还有经济方面,容嫣都懂,时不时就给他们提一句意见。
初婵和安平因此学到了不少东西……赫连祁看着这一幕。
旁人以为长乐宫的主子体弱多病,像被囚在了这一方宫殿里,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而她也不被允许走出长乐宫。
但实际上,容嫣这日子过得不仅不寂寞,反而多姿多彩恣意快活,明明是皇帝的后宫,这看起来像是她的后宫。
还有他的几个朝臣,这么闲,是他的错,他给他们的差事太少了。
他可是知错就改的好帝王,回去后他就给他们安排差事,还是最苦的那种。
赫连祁站了许久,抬起修长的双腿时,云振以为他终于是要离开了。
谁知他却走入长乐宫,到容嫣面前。
所有人都静默着,屏住呼吸,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就这样,在一片死寂中。
赫连祁俯身,两手按在容嫣的躺椅上,宽厚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明亮的天光,把容嫣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他慢慢凑近容嫣,如同压在了容嫣身上,那张俊美冰清玉洁的脸,在容嫣的脸上方三公分处停下。
继而,赫连祁侧头,贴在容嫣耳畔,低低道:“嫣儿妹妹,我也来了,你看我这个哥哥应该坐哪儿?”
“谁?”
如今赫连祁的声音太清冷了,且没有容嫣记忆里熟悉的柔情,他身上的味道也从乌木沉香变成了龙涎香,因此被黄瓜片盖住眼睛的容嫣,一时并没有分辨出对方是赫连祁。
容嫣想了片刻,自己好像不认识其他的哥哥了,于是便扬起笑应,“要不然你和初婵、安平两个孩子坐到一起去,我让迎雪给你拿黄瓜。”
谁来都是她的哥哥,谁来她都给黄瓜,赫连祁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捏掉容嫣覆盖着双眼的黄瓜片。
在容嫣看到他那张仿佛被冰冻了万年,面无表情的脸后,他以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很侵略性的危险语气问:“这样,嫣儿妹妹还觉得朕这个哥哥应该跟旁人坐在一起吗?嗯?”
容嫣:“……”
容嫣瞪大瞳孔,像是处在惊喜中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她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了下来,往赫连祁怀里扑,眉欢眼笑柳夭桃艳,“祁哥哥!”
赫连祁动作很快地伸出胳膊,锁住容嫣的腰。
在容嫣站稳后,他却松开容嫣,转身抬步往外走,“朕政务繁忙,没时间跟你们一起吃黄瓜晒太阳,这就回两仪殿了。”
“祁哥哥!祁哥哥~”容嫣千娇百媚,从后面拽住赫连祁的胳膊,身子往赫连祁的背上攀附。
但她的身高不及赫连祁,所以一时没能成功趴到赫连祁的背上。
赫连祁感觉到她没放弃,往他身上爬着,那隆起的肚子抵在他的后腰上,一阵挤压。
赫连祁拧起长眉,人没转过来,不过肩背已经弓了下去。
紧接着容嫣的双臂便搂住赫连祁的脖子,整个上半身都压到他的背上,把双腿往他腰上缠。
赫连祁不想让她摔了,没办法只好向后伸出双臂,勾住了容嫣的双腿。
赫连祁就这样如了容嫣的愿,把容嫣背了起来,顾及着她的肚子,没让人贴他的背那么紧。
“祁哥哥,进去。”容嫣才不管赫连祁乐意不乐意,脚下动了动,直接把鞋子给踢掉了。
那么多男人在呢,她这举止让赫连祁扫了檀曜三个男人一眼。
原本他想把容嫣放下来,却因为容嫣脱了鞋,露出一双玉足来,他手下动作很快,展开掌心便把容嫣的玉足,紧紧包裹在掌心里,然后便大步往殿内走去。
啧啧,月鸢瞥过去一眼,前世来的赫连祁,不像今生的赫连祁那样,走路卷起一阵风般的凌厉。
他从来都是闲庭信步的,此刻月鸢还是第一次见他走得这么快。
迎雪在后面捡了容嫣的鞋子,一路跟着进去殿内。
容嫣已经被赫连祁放到贵妃榻上了,迎雪连忙过去,双腿跪在地上,要给容嫣穿鞋子。
容嫣的那双娇嫩如玉,泛着光泽,艳媚又圣洁的玉足,却蜷缩了一下,转向身侧的赫连祁,轻轻抵着赫连祁外袍下的大腿,“要祁哥哥给我穿,祁哥哥不给我穿,我就不穿了,唔……脚好凉啊,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