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计然还是没有逃过一顿玉葱炒肉。
玉葱是指林灵釉的手。
林灵釉也是个记仇的性子,计然就是跟她学的,两个人的心眼儿都只有芝麻粒大小。
不过好在她也不是真打,出完了气就放过他了。
计然满脸羞红地把裤子提了起来。
谁家打屁股一定要脱裤子的?
他怀疑林灵釉就是想拍他身上的肉。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肉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软了一点,滑了一点,香了一点,白了一点吗?
哪个小孩儿不是这样啊?
偏拉着他一个人薅。
他难道不需要面子的吗?
吃过早餐之后,林灵釉把他送去了学校。
计然本来以为林灵釉会跟他一起进学校,毕竟昨天她说今天会把退学的事情解决了,但林灵釉却让他自己先去上课,她晚点再来。
计然有点担心她,上课后一直心不在焉的。
不过第一节课是刘一强的修行课,看他那副皱巴巴的样子,计然心里的担心少了许多。
他们现在正坐在琅风楼,四面通风,八方气来朝。
一个个小萝卜头盘腿坐在冰草蒲团上,认真地闭目修行。
计然也在尝试着搬运天外流注的日精。
只不过收效甚微,至今尚未能完成一转周天。
上午七点五十,就在第一节课即将下课的时候。
走廊忽然传来传来了脚步声。
计然对这个脚步声无比熟悉,他此时已经结束了修行,闻声扭头看去,正好看到林灵釉带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门口。
“小姨?”
他本想直接跑出去,但想起这里是课堂,还没有到下课的时间,便坐在原地冲着林灵釉笑。
林灵釉也一眼就看到了他,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
计然扭头看了一眼刘一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小姨的话比课堂纪律重要。
不过他刚刚站起身,林灵釉就指着教室后面专门用来放置学生书包的博物架道:“去拿上你的书包。”
计然点点头,蹬蹬蹬蹬地跑过去把书包拿了下来,然后冲出教室。
教室里的人几乎都已经结束了修行,茫然地看着这一幕。
林灵釉接过计然的书包,蹲下来摸摸他的头,一边给他整理衣服,一边道:“小姨来得不晚吧?”
计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过他有点担心刘一强的反应,所以扭头朝教室里看去。
刘一强此时看起来似乎有点意外,他看了姨甥俩一眼,更多的注意力则放在他们旁边的那个老人身上。
老人穿着一身宽松的灰色直裾大氅,鸡皮鹤发,看起来年纪比顾裕祥还大。
他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冲着刘一强招手道:“小刘老师,计然同学从今天开始转到我们班继续学习,年级办公室已经同意了,劳烦你在这上面签个字。”
刘一强愣了一下,他看到老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计然的小姨找来的说客,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来帮计然办转班手续的。
不过他当下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只要计然能离开一班,去哪里他都无所谓,故而连忙笑着迎了出来,接过老人手里的单子,生怕老人反悔一样。
等接过单子后,他便恢复了从容,握着老人的手,道:“秦老师,怎么好麻烦您走一趟?计然能转到你们八班,是他的荣幸,您招呼一声,我就把他送过去了,何苦还亲自过来?”
姓秦的老人笑得很温和,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笑道:“小刘老师说笑了,计然从一班到八班,怎么会是荣幸呢?只是没办法罢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正抬头打量他的计然,笑道:“这孩子聪明,升学考试能拿满分,我来接他一趟也是应有之理。”
他催促道:“老头子就不耽搁你上课了,劳驾签个字吧?”
刘一强笑了笑,像是听不出老人话里的讽刺一样,抬手便在单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老人。
“那以后计然就拜托您了,这孩子确实聪明,以后前途肯定不凡。您深耕教育数十年,桃李满天下,他跟着您也是他的福分,以后考上了市一中,升学宴一定要通知我,我到时候来敬您一杯。”
说着,他又看向了计然,笑道:“去了八班以后要好好学习,秦老师可不像我,他年纪大了,别老是气他,听话点知道吗?”
姓秦的老人此时面色微沉,大概是没想到刘一强这么会说话。
他生性与人和善,年纪大了更是不想与人起争执,故而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并没有继续接话。
计然看着刘一强那张可恶的笑脸,真想跳起来打他的膝盖,不过此时林灵釉忽然站了起来,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才抬头看着刘一强,面无表情地道:“刘一强,刘老师?”
刘老师三个字念得跟计然之前喊的一模一样,刘一强这次终于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他总觉得后面还有三个字。
——你也配?
这让他嘴角的笑意弱了许多,他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个气质不凡的女孩儿,上次在校长办公室见面时,对方还和和气气的,没有这股凌然的气势。
他伸出手,脸上带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油腻自信,道:“小林姑娘,好久不见。”
林灵釉忍不住后退一步,眉头皱得像是连绵起伏的远黛,虽然说得有点难听,但眼神确实就像是见到了路边的一坨屎一样。
她瞥了一眼刘一强伸出的手,忍着恶心道:“请刘老师自重,别乱叫,我只是想告诉你,关于你用一万块和报课外班逼迫学生退学的事情,我已经提交给教育局了,这两天可能会有记者来采访你,请刘老师做好准备。”
说完,她就像再也忍受不了这里的恶臭一样,拉着计然就往八班的方向走了。
刘一强伸出的手僵在原地,此时的脸色像是被人喂了一坨屎一样难看,他的眼角抽动了好几下,目光死死地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显然,林灵釉刚才的话戳到了他的软肋。
秦姓老人又叹了口气,不过嘴角的笑容比他的血压还要难压,他什么都没说,欣赏了一下刘一强的脸色,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跟着两人走了。
这么多年不见,小林还是那副脾气啊……
一班教室里的学生本来听说计然要走,都嘀嘀咕咕地闹开了,当然大家都只是说个闲话而已,很多人都觉得计然离开才是对的,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班级。
唯有班长刘羊子有点难过,不过看自己老爹那副脸色,她也不敢说话。
等刘一强黑着一张脸回到讲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鸦雀无声。
“今天回去,作业翻倍。”
琅风楼顿时哀声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