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想反驳什么,却无从下手,唯有燕肆轻笑出声。
一双绿瞳像是散发着幽光,定定地看着元淮礼,像极了黑暗中的毒蛇,一触即发,夺人性命。
元淮礼恍若未见,懒懒抬起手中书籍,“诸位,夜色已深,请回吧。”
储秀宫——宫中秀女的暂住处。
秀女的厢房陈设虽比宫人要宽敞与大气,但也是四人一房,隐私性并不好,不过也有例外,家族有实力,能够打点宫中女官的,便能将女儿送入一人房。
每间普通的秀女房间中,少不了叽叽喳喳的活泼声。
而被元家惦记的阿姐——元玲珑,此时心中也充斥着矛盾的欣喜。
“玲珑姐姐,你听说没有,今日殿下在天和宫大殿上竟选了十几个小驸马!陛下竟然一脸纵容!”说话的女子是某县官员的千金,性子率性天真。
元玲珑淡淡一笑,眸子中染着江南水乡的愁,“自然是听说了,如此大事,宫中早已传开。”
“好羡慕殿下啊!”女子捧着脸叹气,“陛下真的好疼爱殿下。”
元玲珑浅浅摇头,“切勿妄议陛下。”
“玲珑姐姐,你这么漂亮,一定能入选的!”女子赶紧转移话题,“而且……姐姐,我听宫中女官说,陛下一定会选你的!”
“为何?”元玲珑心脏一紧,“我容貌算不上绝色,家世也非贵胄。”
“不知道。”女子摇头。
元玲珑垂眸,“早些睡吧。”
她回忆起族内长辈的叮嘱,要她好好表现,若是入了后宫,元家便能从朝中起势,可为族内子弟争取更多机会。
可父母和弟弟却希望她能落选归家,无忧无虑过一生。
元玲珑侧过身,闭上眼,两行清泪落在枕头上,打湿了枕巾。
宫中暗潮涌动,千丝万缕皆系在含龙宫。
夜色渐深,宫中灯火不灭,却逐渐陷入死寂。
一切都沉寂在暗色里,却又在暗色里明明灭灭,等待着黎明破晓时的新生。
宫宴进行到第三日,意料之中的变故突生。
“贫僧法号法云,乃一云游僧人,一月前测算到京城妖气凝重,恐有妖孽祸乱!”
身着袈裟的僧人手中捻着佛珠,立在天和宫殿下,双眼半阖。
高位上,裴怀之面无表情,忆慈则饶有兴趣捏着一块栗子糕,笑意盈盈。
殿中众人纷纷变了脸色,正襟危坐。
僧人继续抬头看向裴怀之,“陛下,此妖孽不除,大乾气数便会折损千年!”
忆慈噗嗤笑出了声,见众人看她,她朗声道:“大师,从未有一国统治超过千年,你又如何断定大乾能做这例外?”
众人纷纷低头,心中忐忑,唯恐陛下震怒。
裴怀之睨了忆慈一眼,“昭阳,不得无礼。”
他倒是想将大乾传给万世子孙,可他也清楚,万世子孙中难出一个小阿慈。
“陛下!此妖孽最善蛊惑人心!”僧人定定看向忆慈,“还请陛下将其处死!还大乾一方太平!”
“放肆!”
裴怀之将桌上杯子扔出,狠狠砸在台阶上,吓得宫内众人纷纷跪地不敢抬头,身子颤栗。
殿内满是惊惧之色,人人皆是惊弓之鸟。
陈贵妃微微抬头,朝僧人方向看去,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眼神泛着阴狠之色。
她要昭阳死!
她要诞下陛下的皇子!
她要成为这后宫之主!
“既然法云大师是得道高僧,那肯定斗得过妖孽喽~”
忆慈安抚性拽了拽裴怀之的手,便踩着轻快的步子,朝殿下走去。
僧人眼神一变,心慌感随机袭来,双脚像是被定住,动弹不得。
“你这妖女!休要迷惑人心!”
僧人硬着头皮,一脸正气,手中佛珠挡在身前,仿佛挡在苍生身前。
“大师可有证据?”忆慈倏地冷下脸,“又或者,本殿是何妖孽?狐妖?蛇妖?鹿妖?”
僧人声音颤了颤,捻佛珠的手发抖,声音放大许多,“狐妖!你是狐妖!”
仿佛,声音大,便能让人相信他。
仿佛,声音大,说的便是真理。
“那本殿有几条尾巴?”
裴怀之轻笑一声,收起了心中滔天的怒意,魏德善见状,从地上爬起来,给忆慈的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纷纷站起,殿下之人见状,从善如流,心照不宣坐到座位上。
僧人心一横:“九条!”
“真的?”忆慈语气好奇,又像是诱哄,“那你能看到吗?”
“自然。”
“唔……可本殿为了修炼人形,已经断掉了一条尾巴~”忆慈声音委屈,“那大师可以为本殿接上一条吗?”
忆慈朝角落使了一个眼色,元淮礼缓步上前,将手中狐尾呈上。
“大师?”
‘咣当——’
僧人两眼一翻,直直倒在殿上。
忆慈:“……”
心理素质这么差吗?
元淮礼趁机踩了一脚,板着脸作揖行礼,“启禀殿下,大师睡着了。”
众人:“……”
得了!
昭阳公主惹不得啊!
明眼人清楚这场闹剧到底是何意,心中有了思量。
“砚书,日后在公主府切记要懂事,不可冲撞殿下。”礼部尚书忍不住叮嘱儿子。
沈砚书垂下眸子,“儿子明白。”
“还有,你虽是男儿,但入了公主府,你要记住,你是公主的奴才,公主的狗,说好听了,你是公主的夫君,说难听了,你就是公主养的玩物。”
礼部尚书见沈砚书稚嫩俊俏的脸,书生气质,担心儿子舍不得抛下什么狗屁的文人风骨,担心他顾着脸面,更担心他伺候不好公主,牵连尚书府。
他只能狠下心,撕碎沈砚书心中的高傲。
免得未来尚书府受牵连。
沈砚书脸色发白,死死握拳,勉强吐出几个字:“儿子明白。”
三日大宴结束,陈家毫无意外被查出与高僧案有关,自此,辉煌的陈氏家族落下帷幕,后宫也在新一轮选秀中,重新洗牌。
春日,柳絮纷飞,因风乱舞。
“殿下,您……您同意我们入国子监读书?”
沈砚书从宫宴回来后便大病一场,此时脸色依旧病白,但病色埋不住他脸上张扬的欣喜。
他以为以后要在公主府学女红呢!
“殿下您说真的?!”
殷无悔身为大理寺卿的次子,清楚官员只有一子能入国子监读书,而他恰好是次子,没想到竟也能得到入国子监的机会。
燕肆一身白色长衫,衣着单薄,眸上蒙着白纱,“殿下……”
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