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向忆慈指向的角落,正端坐着一个沉稳的月白袍小公子。
忆慈朝着元淮礼走去,每走一步,仿佛踏响一声战鼓。
“是否愿意进本殿的公主府?”
她要用着九洲十七国练手,尝试接过本该属于她的责任。
元淮礼站起身,初春的长袍有些臃肿,但依旧不掩他半分少年朝气。
元淮礼双手作揖,头颅微低,沉静稚嫩的声音坚定,“草民承蒙公主抬举,若公主不嫌弃,草民定然愿意。”
忆慈站定在元淮礼跟前,娇艳粉唇轻启,“你最好看,你做主君,他们做侧君。”
裴怀之凤眸微眯,微转头看向魏德善,语气低沉,“去查查,到底是谁教公主分什么主君侧君的。”
魏德善心一紧,赶紧低头应下,“奴才遵旨。”
第一天的宫宴以昭阳公主带她漂亮的小夫君们离开告终,下午的宫宴便留给了朝臣及他们的家眷,一同留下的,还有后宫妃嫔。
这也是宫宴的重头戏,后院女人们的社交。
既能看出朝臣抱团的趋势,也能看出谁家发展更有潜力。
不过,多数官员的家眷已经无心社交,他们正忧心自家调皮孩子会不会冲撞陛下或冲撞殿下,给全家全族惹来灭门之灾。
凤栖宫。
裴怀之下了步辇,身后的小公子们也乖乖站好,不言不语,众人都在等忆慈下步辇。
片刻后,裴怀之蹙着眉,上前挑开遮挡的纱幔,露出忆慈沉静的睡颜,恬静又乖巧。
裴怀之抬手摇醒忆慈,“小阿慈,别睡了,会得风寒的。”
“小阿慈。”
一声声‘小阿慈’温柔缱绻,让诸位小公子不可置信。
他们认知中,帝王十分恐怖,若是不高兴便会砍人脑袋!
所以,他们要听话,不然陛下会杀他们全家。
可是,眼前的陛下却很温柔,又很有耐心……
那是他们从自家父母身上都难以得到的东西。
忆慈迷迷糊糊睁开眼,在裴怀之怀里蹭了蹭,软软糯糯的声音有些模糊,“饿了,吃鸡腿,还要炸蘑菇,要红糖糍粑,爹爹做……”
“好,爹爹做。”裴怀之抚了抚忆慈的后背,“不许生爹爹气,你可答应过爹爹。”
“嗯,不生气。”
忆慈沉默一会儿,回过神,从裴怀之怀里探出头,又下了步辇,对上一排身高差不多的小少年惊讶的目光,她立即绷起脸。
“你们有谁不愿意留在本殿的公主府?”忆慈端正神态,不复刚才的娇憨,“现在站出来,本殿允许他离开。”
“若是有人随本殿回了府,不听话,不遵从府中规矩,本殿便抽了他骨做成笔杆,割了他的发做成笔头,砍了他的脑袋做成笔斗,日日不得安宁。”
小公子们脸色煞白,唯有几个面色镇定。
忆慈粗略扫了一眼,心中有了第一轮筛选的人选。
终于,稀稀拉拉有几个小公子站了出来,战战兢兢,看忆慈的目光像是看女鬼。
“将几位小公子送回天和宫,并附赠黄金百两,转告诸位大人,多谢几位公子陪本殿赏花。”
忆慈走近剩下的小公子,站在他们五步左右的位置停下,浅笑嫣然。
“诸位小公子,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离开,以后死都要死在本殿手里,明白吗?”
忆慈轻笑出声,转过身,背对着剩下的小公子,“五,四,三,二,一。”
忆慈站在十步之外,轻快转过身,“啊呀~原来都愿意呐!”
裴怀之目光复杂,低声与魏德善交谈,“平常太傅都教朕闺女些什么东西?怎么像个……小疯子?”
比他还疯。
魏德善措辞一番,安慰:“陛下龙章凤姿,先皇后贤良淑德,昭阳公主是您的麒麟子,定然与寻常女子不同。”
陛下是个大疯批,公主是个小疯批,应该很合理吧?
裴怀之睨了魏德善一眼,听出了魏德善的言外之意,却没有说什么。
遗传……也许吧。
可她娘明明是个杀鸡都要闭眼杀的活菩萨。
小阿慈怎么半分没有遗传到?
是夜,月弯半轮,繁星点缀。
五位小公子都被安排在凤鸣宫的厢房,五间厢房,本该一人一间,最终却成了五人挤在一间。
其余四人全部跑进了元淮礼的房间。
“我们真的要做昭阳公主的童养夫吗?”蓝袍小公子稚嫩的声音满是愁绪。
“刚才怎么不离开?”
“我爹让我来的,还说让我讨好公主,不然他和大哥就没命了。”蓝袍小公子撑着下巴,婴儿肥都在忧伤。
“你爹是?”
“我爹是定远大将军!我是我爹的第三个儿子,李九渡!”
“在下沈砚书,沈家长子,家父礼部尚书。”
“在下殷无悔,殷家次子,家父大理寺卿。”
“在下……燕国燕肆。”
众人看向说话的瘦弱少年,眼上戴着一条白纱,少年动作缓慢,将覆在眼上的白纱拆下,竟是一双绿瞳!
是——燕国送来的质子!
那个灾星!
燕肆声音微哑,垂下眸,避开少年们好奇的目光。
他……从小被当作异类,当做灾星,人们用石子砸他,用污秽的语言骂他,用恶毒的话语诅咒他。
只有昭阳公主,她对他恐怖的眸子视而不见,还递给他一把足以挥退恶奴才的匕首。
她说:“你将刀柄递给他们,现在要夺回来吗?”
那时,他突然明白,他无声的妥协是多么懦弱!
那一天,他手中沾满了鲜血;那以后,他将匕首随身携带。
时隔一年,他终于等到了她的生辰,他偷溜进天和宫,只为了远远见她一面,归还她的匕首,却被她从回宫的角落拎出,来到她的公主府。
这是他不敢有过的奢望。
众人见燕肆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直言对他绿色眸子的好奇,又将目光转向元淮礼。
元淮礼放下手中的书籍,目光无波无澜,“家父平民百姓,只不过与丞相府沾了亲,有幸进宫,被公主选入府中。”
“你……你父亲没有官阶?!”李九渡脸颊边的婴儿肥颤了颤,“那你凭什么做主君?”
元淮礼眼皮懒洋洋上抬,朝李九渡望过去,“殿下说我这张脸好看。”
李九渡气呼呼出气,咬牙切齿,却憋不出反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