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慈赶到许家时,许家客厅满地残骸,许长江怀里搂着一个年轻女人安慰,赵兰抱着许意嚎啕大哭。
忆慈眸光锃亮,她啊,最喜欢破碎的东西。
穆珩跟在忆慈身旁,二人身后跟着几个保镖,一行人出现在许家客厅,原本宽敞的客厅变得逼仄起来。
许长江见到穆珩,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脸上惶恐,甚至忘记了他所处的境地。
“穆先生怎么来了?快请坐!快请坐!”许长江见客厅实在没有落脚地,脸面更是挂不出,“抱歉啊,穆先生,家里太太胡闹,我马上安排人来收拾。”
“不必麻烦了,许总。”穆珩自以为和善地露出一抹微笑,“天色不早了,许总喊我家阿慈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交代?”
最好不要浪费他的时间。
许长江为难地看了一眼穆珩,“就,就是想让小慈见见她新小妈……”
许长江见穆珩阴沉的眸子,赶紧接上,“还有就是,小慈也长大了,她妈妈的股份也该让她自己接管了。”
许长江说这话时,心底滴血,钝刀子割肉般疼。
“这样啊~”忆慈略带调侃的声音,将许长江本就冰凉的心推进地狱,“小意妹妹也到年纪,她的股份呢?”
赵兰抽泣声戛然而止,红彤彤的眼望着忆慈。
许意:“……”
天降横财?
许长江偷偷打量穆珩一眼,咬牙切齿:“当然!都有!”
“不过得请律师草拟文件,等草拟出来,爸爸给你们发过去,你们觉得没问题再签,怎么样?”
许长江托词明显。
“这样啊~”
许长江赶紧点头,生怕今天就被逼着分出他的股份。
“可是,我已经带了合同。”
许长江:“……”
这大女儿哪里来的这么多心眼子?
谁出门成天带着合同?
想逼死他是不是?
“不过不是股份转让合同,而是股份收购合同。”忆慈笑眯眯,却如同一个小恶魔,“许总,我手中本该有10%的股份,按照市场价,差不多是8个亿。我呢,大方些,算你5个亿,你给我5个亿,我把股份卖给你。”
“如何?”
许家的公司不会有大的发展,她也懒得陷入这方泥潭。
许长江原本灰蒙蒙的眼睛一亮,急切应下,“好!”
看来大女儿是个蠢的。
也是,只学过演戏,什么都不懂的,怎么会了解公司价值?
只看中一时的利益,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许长江又急切看向许意,语气和善不少,面色更是红润了些,“小意,不如你也把股份卖给爸爸?”
“许长江你要不要脸?”赵兰气急,“小意手里就只有1%的股份,还是她满月宴你送她的生日礼物,你倒是好意思?!”
许意按住赵兰,眼底满是失望,“我同意。”
赵兰眼神凌厉,“小意,你知道股份代表什么吗?不许同意!”
许意抿唇,缓缓绽出一抹浅笑,语速极慢,“妈妈,我说,我同意。”
她不要做妈妈的提线木偶,她也不要做许家的二小姐。
她要做许意,她自己。
赵兰凝视着许意,终于意识到她失去了什么,她将目光转向许长江,眼中迷茫。
她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亲手养大的女儿与她疏远,相敬如宾的丈夫背叛她,好不容易怀上了儿子,却要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她不甘心!
##
五年后。
物是人非,许家破产,许长江和新妻子被逼跳楼,赵兰带着儿子去南方定居,许意留在帝城读博,未来也打算留在帝城。
帝城,初雪已至,世间皆白。
“穆总,许小姐拒绝了您的邀请。”
穆陵搅动着手中的咖啡,眺望着楼下的风光,五年过去,他身上已经没有了当初浪荡,取而代之的是沉稳。
三年前,他主动请缨,离开了文城,离开了穆家,来到帝城,开辟穆家的新产业。
他以为,他变得越来越好,她就会看到他。
可事实上,她不吃回头草。
哪怕那棵草成长为了参天大树。
在帝城这三年,他看着她分分合合,谈了三个男朋友,他想等着她回头,却发现,她理智得可怕。
她十分清楚她想要一段什么样的感情。
他更清楚,她永远不会回头。
可她不知道,回过头的浪子,再也做不回浪子。
他会在这座城,守她一生,为他当年的不珍惜而赎罪。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不知不觉中,岁月的镰刀收割无数人的生命,时光的脚步走走停停,最终大浪淘沙,留下关于一个人的只言片语。
文城。
初冬的墓园。
头顶苍丝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缓缓蹲下,斑驳的手擦过墓碑上的照片,一男一女,容貌不俗。
“小叔,小婶,我是穆承,我来看你们了。”
“又是新的一年,不知道我还能来几次。”
“今年啊,小婶的科研成就终于被光明正大公布了。”
“恭喜啊小婶,百姓们都很高兴,都在夸你呢,还有人夸你年轻时可漂亮了,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要靠才华,哈哈,网友们都酸你呢!”
穆承声音絮絮叨叨,时不时哽咽一两声。
“小叔,大家可嫉妒你了,不过他们还夸你眼光好,一眼就看出小婶是个大科学家!”
“小叔啊,你的死对头季家那位老家主今年冬天也没了,高兴不?”
“那老家伙啊,一直不老实,我以前就看到他偷偷找过小婶,估计是说你的坏话吧?”
“不过啊,季家老夫人挺厉害的,大家都叫她白娘子,季老头死了,老夫人才显露才华和手腕,挺憋屈的。”
“小叔小婶,今年就说到这里吧,等明年,明年我们继续聊!一定!”
穆承咳了两声,撑着伞,脚步缓慢走出墓园,中年管家赶紧汇报。
“先生放心,网上黑许女士的言论已经全部发了律师函。”
“不许轻易放过。”穆承眸子狠厉,捻着手腕上的佛珠,“还有,以后不许在墓园说这些。”
操劳一生,还要遭受骂名?
他不允许。
“先生,有一档访谈节目想要约您,主要是谈谈许女士的生前。”
“安排吧。”
穆承上了车,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访谈以直播形式进行,刚开播便创造收视纪录。
女记者礼貌打招呼后,便进入正题,“穆先生,您认为许女士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漂亮。”穆承会心一笑,“她平时最喜欢别人夸她漂亮,只要夸她一句漂亮,无论你要求多过分,她都能答应你。”
“没想到许女士生活中这么可爱,穆先生方便透露一些许女士的个人生活,让我们走近许女士吗?”
“自然可以。”
穆承将忆慈生活中的小趣事,比如为了一顿烧烤,大半夜拎着他去市里的路边摊;为了一根烤肠,和烤肠老板一起被城管追了二十分钟;为了学制药,拿小叔做试验……
弹幕嘻嘻哈哈。
但随着记者的下一个问题,访谈冷却。
“众所周知,许女士并未和您的小叔穆先生结婚,您知道为什么吗?”
穆承停顿数秒,“小叔说过,‘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已经摘了月亮,怎敢有其他奢望。”
他小时候不明白,现在却看得清楚,这段感情,只是小叔一个人的独角戏。
小婶根本没有心,也根本不投入真心。
或许,这就是摘月亮的代价。
访谈落下帷幕,多日后,新的热点取代了对忆慈的讨论,人们又忙忙碌碌奔赴下一个热点,激烈讨论,积极参加,周而复始,人们总是忙忙碌碌,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