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起,凉意来袭。
昭元帝揉了揉眉心,批完折子没过一会儿,就让曹进海叫人。
文华殿内,昭元帝召见几位心腹,商议前几天闹腾的沸沸汤汤的徽商卖国一回事,傅云春拟定完一份名单,昭元帝查看无误后,表示没问题,就开始走程序,直接把名单给了贺砚舟,命他缉捕审讯。
正事说完,昭元帝又留贺砚舟聊了几句家常,从汤松白口中他也对江予霖了解几分,知道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心中不由得好奇,道:“那小丫头,最近忙什么呢?”
贺砚舟道:“种菜。”
昭元帝朗声一笑,道:“荆州清丈田地,她就立下大功,朕以为她会和汤松白一同回来,然后好好嘉奖、慰劳一番,哪知只有汤松白回来,她还留在了那儿,荆州产出的水稻,朕看了,五谷丰熟,家给人足,社稷安宁,这是朕和天下人的祈盼或愿景,她若是能研究出来,和朕提什么条件都行,做什么朕都支持,她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汤松白道:“学生——”
昭元帝打断了他的话,“放心,朕不是给她压力,朕很看重她,眼下,荆州那边又递了折子,淮安,朕很信任你,对你寄予厚望,你们两个以后是如何打算的?”
贺砚舟知道昭元帝的意思,答道:“回陛下,臣,不打算要孩子。”
传宗接代是家族的延续和繁荣,更是对祖先的尊重和敬仰,此话一出,汤松白眼睛瞪得溜圆,震惊道:“什么?”
昭元帝缓了一会儿,“你们两个,想好了?”
贺砚舟道:“想好了,祖母也同意了。”
昭元帝沉默良久,也没再问他缘由。
但汤松白隐约猜出了一点,大概是不想让她经历那一遭,比起那些海誓山盟和甜言蜜语,贺砚舟的所作所为才是最打动他的,否则也不会把江予霖托付给他。
傅云春看得明白,以贺砚舟的性情,他们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谁都不行。
先前,汤松白还和傅云春提了一嘴,想把江予霖嫁到青州袁氏一族,书香门第,诗礼传家,小公子为人又憨厚老实,实为良配。
傅云春闻言,直截了当的告诉汤松白:“你且不说能不能嫁过去,那袁家小公子确实秉性淳厚,可他能在淮安手里活过几日?”到时候来个强取豪夺,谁都不愉快。
汤松白登时脸色骤变,气得说不出话来。
贺砚舟奉旨拿人,当即命人围了一家茶肆,前前后后围得水泄不通,飞龙卫装备精良,一律身着黑色盔甲,腰佩龙首刀,一股阴冷肃杀之气逼人。
一群人踹门而入,贺砚舟一身紫色官袍,腰束白玉革带,四平八稳地坐在桌子旁。众人面面相觑,看见进来的人是贺砚舟个个神情凝重,皆不敢出声,周遭一下子安静极了,
飞龙卫在柜台底下拖出一人,那里有条暗道,那人正欲逃跑,被逮了个正着,“大人,人抓到了!”
挣扎之际,那人的胳臂被打断了,一声惨叫后,知道自己走投无路,开始破口大骂,“一群朝廷的走狗,老子诅咒你全家不得好死!”
贺砚舟微微皱眉,并未说话,举了举手,飞龙卫就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嘴巴放干净点,否则割了你的舌头!”
那人啐了一声,“来啊!老子怕你吗?!”
掌柜捏了一把汗,心道:贺砚舟是什么人,整个大梁还有不知道他名字的么?!今儿怕是要见血了。
江予霖倚在二楼的栏杆处,静静地望着那人,眉眼含笑。她大概是这茶肆里唯一一个敢有笑脸的。
贺砚舟察觉到视线,仰头看了过去,目光定在她脸上。
飞龙卫个个慧眼,自然也顺着自家大人的视线望过去。
江予霖无奈一笑,实在受不住,这么多直白的目光,全是探究之意。
“把他带下去。”贺砚舟吩咐完,就朝她走去。
江予霖道:“打扰你执行公务了?”
贺砚舟道:“没有,你怎么在这?”
江予霖刚想凑过去,看到那群人火热的视线,耳根微红,又退了回来,一本正经道:“路过,刚才去了一趟画舫,傅老夫人送了我一盒乳酪。”
贺砚舟扫了他们一眼,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飞龙卫会意,纷纷走出茶肆。
江予霖边走边说道:“贺大人亲自送我回去?”
贺砚舟淡声道:“是夫君。”
江予霖忍不住笑出声,“是是是,是夫君。”
飞龙卫耳聪目明,心中震惊,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江予霖。
“......”
两人回到府中已经很晚了,一同用了晚膳,江予霖突然想到还有一些事没整理完,又去了书房。
贺砚舟一进来,江予霖很自觉地躺在他腿上,翻看那些抄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江予霖见他在收拾软榻上散落的书籍,往他嘴边递一块切好的苹果。
收拾间隙,贺砚舟从书堆里面拾起一份信纸,江予霖一把夺过,揣到了衣服里。
贺砚舟微微挑眉,“给我。”
这信是前两日从荆州送来的,是她院子里的水稻出了问题,信上说不清楚,估计这几日她还得去一趟荆州,江予霖果断钻到他怀里,把信纸藏了起来。
“淮安?”江予霖正想说点什么,身子骤然腾空,贺砚舟把人往上提了提,“去多长时间?”
江予霖缓缓伸出手,从一根手指变成两根,艰难道:“一,两个月。”
贺砚舟一言不发。
江予霖顺势把人压在榻上,然而在下一秒,就被他反压回去,动作十分凶狠,江予霖只得摸了一下他的脸,怜爱道:“荆州那边的气候和这里不太一样,他们那边的稻子似乎倒得不那么厉害,你也看到了,院里嫁接的东西长得乱七八糟的,净是些奇花异果,也不能吃,我得先去一趟那边。”
贺砚舟道:“慢慢来,我跟你一同去。”
江予霖微微一怔,惊喜道:“可以吗?”
贺砚舟道:“公务,巡查。”
言简意赅,江予霖反应了一下,立刻笑出了声,以公谋私居然让他说得这么正经,“好啊,到时候,我带你好好逛逛。”
伴随着衣物摩擦的声响,贺砚舟不动声色的从她身上摸出那张信纸,缓缓说道:“李泽是何人?”
江予霖不假思索道:“信的落款人,石水县县令。”
贺砚舟微微眯起眼,似是在思索,“你确定?“
江予霖啼笑皆非道:“一家农户的儿子,你可别乱想啊,他家孩子都能下地跑了,那我成什么了?我离开的这一阵子,都是他们在看顾院子。”
贺砚舟眉头跳了跳,问道:“他们?”
不料越说越乱,江予霖果断捧着他的脸亲了两下,岔开话题说道:“我上次碰到你兄长,他和我说了你好多事,嗯,说起这个,贺淮安,你不该交代一下你自己,在净延寺你就动歪心思?”
四目相对,贺砚舟面不改色,拿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歪心思?”
“怎么不是歪心思,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整天就知道惦记我,”江予霖拽住他宽衣解带的手,“让我算算,我们两个是同岁,那时候也就只有十四,十五,好啊,还说不是歪心思,我当时居然没发觉,这事要是被老师发现,那平日里被罚的肯就不是我一个人了,我起码还是一心读书呢!”
贺砚舟笑道:“你一心读书?”
江予霖道:“你居然笑我,你完蛋了,今日你就睡这吧。”
贺砚舟压着人,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道:“可以。”
江予霖:“......”
次日,首辅夫人邀请江予霖游船的事就传开了,江予霖心里明白,消息是被人故意放出去的,目的就是让那群造谣生事的人明白,那个请不动的主儿,谁能请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