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澜在屋里转了两圈,神色微凛,转身让人叫来了于衡。
“于叔,淮安是不是也跟您说了?”
今日本来想给他过个生辰,结果他说今年太忙不过,还让我不要声张,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衡想了一会儿,暗戳戳说道:“小公子也只这么跟老奴说的,还千万叮嘱此事谁都不要说。”
谁都不要说?
贺明澜微微蹙眉,冷哼了一声,他这是考验谁,不言而喻,“人呢?”
于衡答道:“都在书房。”
贺明澜挑了挑眉,“这是秉烛夜谈呢?”
于衡讪讪地笑了,“应该不是......”
发乎情,止乎礼,话是这么说,但贺明澜深知自家弟弟的秉性,他从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贺明澜寻思了一下,深深按了眉心,“咱们这聘礼下谁家?益州总督还是汤老先生?要不就下两家。”
于衡道:“这事还得跟小公子商量,老奴也糊涂。”
翌日,贺砚舟卯时准时醒来,江予霖枕着他的胳膊沉沉的睡着,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衣带又松,露出一大片肩颈,贺砚舟轻轻将她往怀里一搂,手掌覆上腰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摸了那道伤疤,触感清晰无比。
贺砚舟今日未出府,沐浴过后又回了书房,让下人准备好饭食,就让她们下去了,开始收拾一地狼藉。
江予霖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动了动眼皮,缓了一会儿,尝试起身了,发觉动弹不得。
贺砚舟见她醒了,就把人拢了过来,“哪不舒服?”
江予霖看着这张清冷禁欲脸,记忆翻涌,昨晚缠绵的一幕幕皆浮现在脑海,耳朵顿时红透了,猛地蒙上了被子。
贺砚舟抱着她去沐浴,发现怀里的人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抓着床单,这一下全都带到了地上,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挑,轻声道:“江予霖,松手。”
被子里的人出声:“你身上的伤?”
“无事。”
沐浴完,江予霖套好衣服,又重新躺了回去,这几日,她几乎没离开过床。
贺砚舟道:“先吃饭。”
江予霖靠在软垫上晃了个神,沉吟片刻,嗔声道:“夫君不喂我吃饭吗?”
贺砚舟看了她一眼,“好。”
贺明澜站在门口听了个正着,也看了个正着,神色极其复杂。
文琳琅的脸色也是一言难尽,这人还有两副面孔呢。
贺凝欢提着裙子进门,惊喜道:“我是不是又有一个小婶婶了?”
贺明澜看着贺砚舟,干咳了一声,默认了。
江予霖听见动静,人从软垫上滑了下来,把脸埋在枕头里。
贺砚舟气定神闲把人捞了起来,放在椅子上,江予霖一手夺过汤勺,老老实实吃饭,也不用人喂了。
热腾腾的馄饨,皮薄馅嫩,还有鱼羹汤,香鲜透骨,勾起人的无限食欲。
吃到一半,江予霖才想到,贺砚舟从不在书房用饭,床也是近几日才搬来的。
贺砚舟跟着贺明澜一同出了书房。
文琳琅留下来检查一下她的眼睛,“这几日,眼睛可有疼痛?”
江予霖道:“白天吹到风会疼。”
文琳琅掀开了她的眼皮,仔细地查看一番,“刺痛?”
江予霖点了点头。
“不能拖了,你这眼睛本来就是拖出来的毛病,”文琳琅叹息一声,尽量缓和语气,“等到了日后,上了年纪,就彻底看不见了。”
江予霖微微怔了一下,道:“我还年轻......”
文琳琅搭了一下脉,头一次给人瞧病的时候走神。
她是在想不通一个母亲怎么忍心给自己亲生女儿下毒。
上午她带着贺明澜去见乌青华,只是没聊几句,贺明澜就翻了脸。
乌青华住在小院里,这段时间过的十分安稳,谈话间,张口闭口离不开聘礼,显然抱有十足的把握,笃定了贺砚舟一定会娶她女儿,甚至还有了以后的规划。
贺明澜把江予霖眼睛的事告诉她,这才想起女儿的安危,吵着要见人。
文琳琅收回思绪,“明澜是来找他商议你们婚事的,汤老先生想了一晚上,也同意了。”
江予霖道:“你们去见了乌青华?”
文琳琅道:“她想......见见你。”
“晚点再说吧。”江予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沉默良久,文琳琅和她说起了一些琐碎的日常,“之前那个江霖,我们送她离开了,她好像又回了江州。”
江予霖无奈地笑了一下,“回江家了?”
“没,她说她还有一个堂姐,在那边开了一家茶楼,她略懂一些经商之道,就去那里帮忙,临走时她和我说,她想通了,打算自己走出条路来,我没料到她居然喜欢上了小公子。”
江予霖道:“那段时间我们两个算是共用一个身体,发生的事也都记得,朝夕相处,在所难免,倒是她和沈书,阴差阳错让我给毁了。”
文琳琅顿了顿,好奇道:“在宫里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江予霖笑道:“在宫里,不端着点架子怎么服人。”
文琳琅默然,看见贺砚舟又回了屋子,回到了正题,“寻常的法子治你的眼睛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我现在有一个法子可以治你的眼睛,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但这段时间很难熬,药敷的时候,眼睛会有强烈的刺痛感。”
“怪疼的......我再想想。”
文琳琅霎时生了一肚子闷气,“已经不能拖了,你这是讳疾忌医,自己也学过些医术,应当清楚病情加重的结果。”
贺砚舟道:“让汤松白来说。”
江予霖果断道:“我治。”
“......”
文琳琅前脚离开后,后脚屋里进来一个丫鬟,端着汤药放在桌上。
江予霖难过道:“这药熬的也太快了吧。”
贺砚舟看了她一会儿,“避子汤,对身体没有损害。”
江予霖也没多说什么,一口饮尽。
贺砚舟递给她一块蜜饯,“我不喜欢孩子,也不想让你生。”
江予霖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说实话,她完全没想到这,简单地“嗯”一声。
贺砚舟沉默的看了她半晌,道:“长嫂生贺凝欢的时候,兄长一直守在外面,我也在,我不想让你经历那些,以后只有你就足够了。”
静默一阵,见她不说话,贺砚舟放在桌面的五指微微蜷曲起来,又说道:“不止会很疼,就算是文琳琅也不敢保证分娩时性命无忧。”
听到这,江予霖顿时就笑出了声,若是再不理他,估计他会把产前产后出现的问题也说出来,江予霖蹭到他身边,捧着他的脸在嘴角亲了一下,“我知道,你很爱我。”
贺砚舟低头搂住她的腰,四目相汇,江予霖知道他想问什么,道:“我不会觉得遗憾,也不会觉得不圆满。”